1 ) 《我雇了一名合约杀手》寻回自己的路
导演这次将故事移到了伦敦并启用了特吕福的爱将尚-皮耶·李奧处演主角,影片以哀怨的蓝调音乐开场应和着构筑物的冰凉色调,影片塑造了一个卡夫卡小说式的荒谬人物,他按部就班机械生活着,直到命运让他偏离了轨道,他被无礼解雇后发现自己和这个世界毫无联系,导演以他空空的通讯录点出了他人际交流的缺乏,这种孤单导致了其后所有事件的发生,他陷入了鲁滨逊式的苦闷,没有对应的世界是没有意义的,这或许就是他死亡的动机。而卖玫瑰花的女孩成为了生命意义的象征,她让亨利找到了活着的意义所在,故事似乎已经圆满,但导演以极具黑色的手法让一个一根筋的合同杀手来追杀他,不再绝望的他和一心想完成刺杀任务的杀手造就了充分的戏剧冲突,据说此片的构思来自于导演儿时看过的一部默片,这种对白极少,以构图和环境氛围来表述剧情的表现方法更接近电影的影像本质,也让我们看到这位被称为冷面笑匠的导演从默片里受到的影响。
导演以吃饭时他的独处和同事之间的放肆玩笑对应,显示了他作为移民的边缘化处境。常年的公务员生活让他习惯了按部就班的日子,当老板将一块坏的金表当成遣散纪念的时候他也只能木讷接受,为了塑造人物,许多细节都来源于生活,比如他的刻板是他作为政府工作人员造成的,为了给杀手提示他甚至出门都留条提示,电影以这样极端的手法抨击了资本主义制度对人性的束缚。影片以他失业后数度自杀来展示异化后的个体被体制排斥后的无所适从和绝望,导演幽默地处理着他几次未遂的自杀,首先是上吊的钩子的断裂,接着是开煤气自杀却因为煤气工人的罢工而再次失败,这些闹剧般的镜头将生死的沉重戏剧化了。电影后半部是亨利和杀手的斗智,导演不时冒出一个无关的人来挑起观众紧张情绪,犹如惊悚片般的刺激。这个剧情简单的电影正是这一系列的带泪的冷幽默牵动观众的心。
在对白处理上也充满着喜剧的特色,如亨利被通缉时和女孩的谈论出逃他说:你想抛弃祖国吗?女孩的回答则用了马克思的话:劳动者没有祖国,这种对话辛辣嘲讽着制度本身和表述着底层的飘浮感,令人回味。
其实影片里的杀手才是导演作为亨利对应的刻划的,同样是悲观主义的一个人生失败者,离婚、晚期癌症的折磨让他最终以自杀解脱,自杀者角色的互换让这个人物更有了悲剧性。作为芬兰最杰出的导演他影片的简约、干脆黑色幽默值得电影工作者思索和借鉴,对于普通观众而言则欣赏到了导演毫不拖泥带水的叙事风格。
独立影评人:卡夫卡·陆KavkaL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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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阿基考里斯马基的平凡世界——评《我雇了一名合约杀手》
当14岁的让-皮埃尔•利奥德在电影《四百下》的结尾逃离身边的人群却奔向了一望无际的大海,茫然地转身留下那个定格的时候,他或许留下了电影史上最美丽的画面。他望向摄影机,同时也望着观众,一个巨大的疑问也就自然地浮现在观众的心间,从此再也无法挥去——“这个问题少年该往哪里去呢?”在《我雇了一名合约杀手》这部电影中,46岁的让-皮埃尔•利奥德却依然面临着同样的处境。
利奥德在这部电影中扮演的角色是一个叫做安里•布兰杰的家伙。事实上,他叫什么名字根本不重要。没有人会在意他叫什么名字。当卖花女问他为什么离开法国的时候,他回答道:“因为那儿所有的人都讨厌我。”在单位里,没有哪个同事愿意搭理他,通常是大家伙挤在一块儿吃饭,有说有笑,而他却只能一个人坐在旁边独自进餐。他是那样的孤独,15年来,他没有一个朋友,他甚至都没有跟什么人说过话。作为一个法国人,在英国水利局做了15年的小职员之后,他的上司竟然都记不起他的名字,只给了他一只价值5块钱的“金表”就把他扫地出门了。对他来说,买一本通讯录实在是浪费金钱,因为没有谁会愿意把自己的电话号码记在上面。他是那种有能力让整个屋子的热闹气氛在瞬间冷冻到冰点的人。当他走进杀手出没的地下酒吧,整个屋子里的人都停止了说笑,就连酒吧的音乐也仿佛受到了惊吓而戛然停歇。大家都拼命地盯着他那张脸,那是一张呆板、冷酷、忧郁,仿佛在娘胎里的时候就一直板着的脸。他看上去就像一个从美国千里迢迢、越洋赶来的联邦探员。他不得不像做演讲一样宣告:“在我的家乡,人们会在这种地方吃早餐。”大家这才放下心来,恢复了热闹,把他抛在脑边。
这就是《我雇了一名合约杀手》的故事人物。导演阿基•考里斯马基影片中的人物也大多都是这样。他们平凡、渺小、微不足道,总是游离在都市和社会的边缘。他们的生活经不起任何的风浪,一个小小的动荡就足以将之毁灭。对于他们来说,失去工作就意味着失去生活。在电影《浮云世事》中,男人是一名公交车司机,女人每天晚上下班的时候,会坐着男人驾驶的末班车一起回家。男人回到家里会为女人脱去大衣,然后捂住女人的眼睛兴奋地展示自己刚刚为她买的一台索尼彩色电视机。男人说自己可以在四年内付清这笔赊款。但随后,男人就失业了。女人是一家有些年头的高级餐厅的大堂经理,看起来生活还能维持下去,但不久餐厅被人收购,女人也失去了工作。在经济萧条的年代,他们的生活无疑成为了断线的风筝。在电影《波西米亚生活》中,有三个穷困潦倒的艺术家。作家写的剧作只有酒吧的服务生才愿意看;画家画一幅作品需要花几万法郎,却只能以几百法郎卖出,当他到画廊里推销自己的画作时,通常会被人像赶一条狗一样赶出来;音乐家弹奏自己音乐的时候,会把女人们吓跑,让她们宁愿自己从来都不曾听过这样的音乐。画家认识了一个无家可归的女人,却只能趁女人不注意的时候,从狗的嘴里抢过一块骨头,熬汤来招待她。他们还是相爱了。女人受不了贫穷,离开了他。影片的最后,女人患上了绝症,回到了画家的身边。他把自己所有的画作都卖给了一个无知的收藏家(收藏家也是由让-皮埃尔•利奥德扮演的),作家卖掉了自己所有的书,音乐家则卖掉了自己心爱的破车,只为了延续女人的生命。春天来了,女人死了,画家解开狗脖子上的绳索,和狗一起消失在走廊尽头的夜色里。
阿基•考里斯马基喜欢把自己的镜头瞄准这些可爱的人们。他们虽然面临种种的困境,但是却有情有意。他们大多都比较呆板、无趣,但偶尔会在你不经意间爆出一些黑色幽默。他们从来不会放弃自己的生活,更不会想到结束自己的生命。然而,在《我雇了一名合约杀手》这部电影中,我们的布兰杰却想到了自杀。
布兰杰之所以选择自杀是因为他很孤独。阿基•考里斯马基影片中的人物即使是在最窘迫的时候也通常会有一个爱他的女人陪伴在身边。像布兰杰这样的人,一份枯燥无味的工作至少能让他的生活有所寄托。当他在商店里买绳子的时候,使劲地拉扯绳子,似乎想要看看它是否能承受自己身体的重量,镜头的潜在台词分明在告诉我们“鬼才想死呢”。绳子是足够结实,可是挂绳子的铁钩却不能承受他。他于是想到使用煤气,可是正赶上这会儿,煤气公司却倒闭了。自杀未遂,他于是想到雇佣一个职业杀手来杀死自己。直到这里,整个故事才算真正开始了。
在阿基•考里斯马基的电影中,《我雇了一名合约杀手》算是戏剧性比较强的一部。当布兰杰决定雇佣一名职业杀手的时候,影片便具有了一种希区柯克式的悬疑色彩。不过,阿基•考里斯马基似乎并不打算重点突出这种悬疑,也没有为我们表现主人公逃离杀手追杀的焦虑状态。影片的节奏是缓慢的、慵懒的,这并不是有意为之,因为故事中人物的生活节奏本身就是这样的。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自然。然而,悬念的产生恰好不是依赖加快事件的进程,而是靠放慢速度。尽管我们不知道杀手会在什么时候出现,但是箭已在弦上,我们知道杀手就在路上,他已经背负着自己的任务,时刻准备干净利落地干完这一票,然后回家休息。这种感觉总是徘徊在观众的潜意识中,同时也使得影片多了一些观赏的乐趣。
布兰杰显然并不是一个能够耐得住寂寞的人,这种个性使得他的生活一度有所转机,但也差一点将他自己毁灭。从地下酒吧里出来之后,他便坐在自己家里等着杀手找上门来。但他等的很焦灼,于是想着去对面的酒吧里坐坐。他出门时甚至没有忘记在门前留下纸条告诉杀手自己的去向。他显然是第一次走进这家酒吧,因为他想点一杯茶,但是酒吧里却只卖酒。就是在这里,他遇见了卖花女,并且第一眼就看上了她。认识卖花女估计是他这辈子干过的最出格的事情了,他们几乎立刻就互相爱上对方。布兰杰也因此重新燃起生活的激情,并且立马忘记了有一个杀手正赶过来要杀死他。所以,当杀手真正到来的时候,他才会感觉到恐惧,落荒逃出自己的家门。卖花女随后告诉他,只要去那家地下酒吧里解除雇佣合约就可以了。事情看来很简单,布兰杰似乎很快就能摆脱杀手的追杀,并从此和卖花女过上幸福的生活。
然而,观看阿基•考里斯马基的电影时,我们从来都不应该对影片中的人物抱有任何乐观的期许。和另外一位同样偏爱极简主义的导演北野武一样,他们的角色从来都不会有什么太好的结果。《坏孩子的天空》中的新志并没有靠着一双拳头就打出一片天地,《那年夏天宁静的海》中的聋哑青年也不大可能在冲浪比赛中拔得头筹。同样,在《波西米亚生活》中,虽然那个作家获得了一本新杂志的主编的岗位,他也不大可能以此来改变自己和朋友们的处境,他的老板很快就以不喜欢他做的连载为由取缔了编辑部,这位老板在临走前甚至还不忘用英文说出那句“you son of a bitch!”。这是观看他们电影的一个小技巧,你只需要相信画面中不会出现观众期待的传奇,就可以预测故事发展的大致走向。但是如果这样的话,看电影还有什么乐趣可言呢?所以,这种技巧,我们看到了也就罢了,千万不要把它当一回事儿。所以,当布兰杰吹着口哨、欢快地去结束自己的逃亡生涯的时候,却再也无法找到那个地下酒吧——它已经被拆掉,掩埋在一片废墟中。
同样是因为耐不住寂寞,布兰杰在卖花女出去卖花的时候,也想找点事做。他先是买了一副墨镜,然后来到一家休闲吧里一边喝着饮料一边听着音乐。他那自在的神情浑然忘记了有个杀手正在满世界找他。可是,他却突然在那里看到了在地下酒吧里认识的两个人。他跟踪这两个人,却撞见他们打劫珠宝店。那两个人吓了一跳,但立刻认出了他,当他们失手杀死珠宝店老板的时候,把枪塞在布兰杰的手里便逃之夭夭。摄像头把他抓个正着,现在布兰杰又成了警方追捕的嫌疑犯。这让他彻底绝望了。他抛开卖花女,留下了一封信,又跑去自杀了。
酒吧歌手据说是The Clash乐队的主唱乔·斯特拉莫
事情看起来很荒诞,不太可能发生,但是它就这样发生了。其实,整部电影充斥着这样的段落,它们看似荒诞,却在画面中自然而然地呈现,幽默感由此而来。与阿基•考里斯马基其他影片中一贯的悲惨、绝望的基调不同,这部电影看起来诙谐幽默、饶有趣味,全然让你忘记了影片中人物的危险处境。这种黑色幽默的产生当然与影片中的人物是分不开的。让-皮埃尔•利奥德扮演的布兰杰完全失去了他少年时候的狡黠与灵气,变得迟缓、呆滞,似乎总是与周围的环境慢半拍。实际上,阿基•考里斯马基的电影吸引人的地方就在于,他的影片中总是有一群这样外表愚鲁,但是却感情丰富、温柔善良的小人物。他们没有什么远大的报复,也从来不自怨自艾,他们默默地过着自己的平凡生活,但是却总能让你在这份平凡中发现生命的坚韧与多姿多彩。观看考里斯马基的电影时,我甚至不忍心放过影片中任何一个人物的脸,即使是一个不甚起眼的小角色,看上去都是那样的生动活泼、内涵丰富。就连跑龙套的群众演员,他们的脸也都耐人寻味。考里斯马基总是能够通过一个简单的特写镜头让人物的内心世界跃然银幕之上。
布兰杰这次同样自杀未遂,他跑去一个墓园旁边的汉堡店做了一个店员。不过,那个一心要杀掉他的杀手却自杀了。影片中对于这个杀手着墨不多,但他的形象却并不显得空洞。他当然是一个非常敬业的杀手,虽然自己身患绝症,但仍然坚持完成这最后的任务。他举手投足间总是透露出一种几乎和阿兰•德龙一样的庸懒散慢、冷峻孤独、放荡不羁和不可一世的气质。除了没有阿兰•德龙长得帅,他也有一件几乎和阿兰•德龙一模一样的灰色风衣。虽然不像阿兰•德龙那样总是把双手插进大衣的口袋,但大衣的领子一定要立起来。他说话不多,但言语间总是透着一种对于生命的极富哲理的洞察。当卖花女告诉他布兰杰现在不想死了,他说道:“死亡才是人类的命运。”在那片墓园里,当他终于找到布兰杰的时候,却把枪口瞄向了自己,留下最后的遗言——“人生是痛苦的”,仿佛是在告诉布兰杰活着并不是一件好事。仅仅是这样的话,并不足以使杀手这个人物显得立体起来。在他自杀之前有一场很短的戏,我们知道原来他有一个女儿和一个离异的妻子。他塞给女儿一笔钱,告诉她:“把这个交给妈妈,以后别再来了。”一个垂死的男人,抛弃了妻子和女儿,最终选择了一个人孤独地死在破败的墓园里……
阿基•考里斯马基坦言自己深受默片的影响。观看他的电影时,你会觉得自己是真正在看一部电影。因为他是一个真正用影像讲故事的导演。他的电影通常短小精悍,绝不拖沓,每一个画面都包含更多的意义和内容。《我雇了一个合约杀手》这部电影也不例外。只需要一个水利局员工就餐的镜头,就能直观地表现出布兰杰的孤绝状态。一个表现门前积压的报纸和信件的画面,就能告诉我们布兰杰足不出户,一心等着杀手来杀他的情形。电影开头的那个低沉、压抑的城市远景,看上去像一片废墟。实际上,画面中的城市到处充满着在建的房地产工程,不过在它们没有建成之前看上去仍然是一片废墟。政府大兴“房事”与之后水利局的裁员和煤气厂的倒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便颇具有一番讽刺的意味。
阿基•考里斯马基非常擅长用画面来引导观众自己去发现、探究事件的进程。杀手第一次出现的时候,导演并没有告诉我们他的相貌,而是通过两个特写镜头展示这个人的衣着特征——我们知道这个杀手穿着一件灰色的大衣和一副黑色的皮鞋。之后卖花女来取布兰杰的衣物时,有一个看报纸的男人的特写镜头,他穿着一件灰色的外衣,我们马上反应过来:“这家伙肯定就是那个杀手”。很快,猜想得到了证实,这个男人在卖花女等公交的时候慢慢地凑近她身边。公交车来的时候,镜头却拉低对准车门前的踏板,我们看到一双黑色的皮鞋跟着一双女人的脚走进了公交车。我们于是知道了:“哦,这个杀手跟着卖花女走进了公交车。”之后,一个卖花女的特写镜头的后景中露出的一个男人的手和一份报纸,再次证实了我们的猜想。这段本来平淡无奇、毫无波折的戏,却仅仅通过几个特写镜头就让我们看的趣味十足。我们在自己的猜想得到证实的满足感中,也获得了更多的观影乐趣。
观看这部影片的时候,如果你对阿基•考里斯马基不了解,一定无法理解布兰杰和那个卖花女是怎么相爱的。在考里斯马基的电影中,男人和女人总是会莫名其妙地相爱,他们总是第一眼就看上对方,然后一起生活,从此相濡以沫。这看上去一点也不可信,太过虚假。不过,考里斯马基从来都无心为我们表现一个真实的世界。和罗伯特•布列松一样,他的影片充满着对于小人物的怜悯与关怀。他用镜头细致地扑捉小人物的困顿与无奈,但却从来不让他们受人可怜。他让这些孤独的男人和女人相遇,让他们相爱,让他们在种种磨难中相依为命。布兰杰在自己最绝望的时候遇到卖花女才重获新生。卖花女靠卖花度日,遭人鄙夷。她总是对男人们说:“买一朵玫瑰花送给夫人吧”,但却无人理会。这些游荡在外、不懂情调、用情不专的人才真正值得可怜,因为他们很容易在生活的困境面前失去活着的力量。
有趣的是,和北野武、让-皮埃尔•梅尔维尔这些偏爱极简主义的大师一样,他们似乎都比较偏爱蓝色调。北野武以他的“蓝色暴力”享誉影坛,让-皮埃尔•梅尔维尔的蓝色则突出了警匪片冷峻、硬朗的气质,在阿基•考里斯马基这里,深重的蓝色更多的是象征着生活的苦难与厚重。不过,考里斯马基的色彩要远为丰富的多。虽然影片的风格低沉,但丰富的色彩却不会让人觉得烦闷。除了以蓝色为主色调之外,他还偏爱红色。画面中总是点缀着红颜色的小物件,如果桌子上有一个花瓶,那么你一定能够在花瓶中看到一朵红颜色的花。考里斯马基还喜欢让他的女主角时不时的穿一件红颜色的衣服,仿佛是在告诉观众,女人不仅给男人带来爱情,还带来生活的希望与力量。
在一次访谈中,当被问到为什么影片里通常在阴郁中又体现出了一种坚持要乐观下去的气质时,阿基•考里斯马基这样回答道:“我相信,自己越是对这个世界的处境觉得悲观,我的电影就越应当乐观些。不管怎样我就是这么想的,生活本身有太多悲伤的东西要去忍受,对任何人来说都没什么希望可言。所以现在,就让我们尽情畅饮,迎接一个快乐的终结吧,至少让我们在笑中死亡。”这或许是对阿基•考里斯马基的电影最好的注解吧!
文/侠客光影
3 ) 情节之上,才是艺术成就之地
显然可以给个典型标签:黑色幽默。
情节极富想象力又逻辑缜密——男主失业生活无望但因为胆小自杀失败故而聘个咳血连连快要一命呜呼却超级尽责的杀手来杀自己可因为偶遇一个心爱女人重启生机决定逃生但屡屡失败——如果仅仅满足于顺畅讲述这样一个故事,那就会很像《疯狂的石头》那类有些油腻地讲述尴尬小人物妄想摆脱困境无望挣扎引人发笑的媚俗片子,这时,就是拼电影本体能否成为艺术品的时候了。
一定要看大银幕,太多丰富影像让人收获至深,而不是手机电脑上看小片、记个故事、贴个标签。
英国私有化让在国营企业工作15年的男主失业,得到一个表彰其贡献的价值5英镑的金表(满桌金表让人仿佛看到一堆等待被裁的国企老员工);异乡打拼多年的法国中年人脸部抽搐装扮微笑但仍难以与周边英国同事融洽;坡屋顶可怜的绿植寒风里摇曳男主浇个水就会把看上去好不容易摆好平衡的花盆打翻;陈旧、破败、肮脏、油腻、垃圾满地的城市环境与光鲜亮丽衣着的人物的处处对照。
人物表演有意放缓速度,动作僵硬,表情木然。镜头对着演员面部细节和肮脏杂乱日常环境细节连续给出特写,在大银幕上尤其具有压迫感,扑面而来,令人窒息。影像整体给人一种“真真假假”的间离效果。
影片开始国营企业行列式办工桌一群中老年白领西装笔挺办公场景,让我想起卓别林《摩登时代》里流水线上的工人,他们只剩下现代化流水线严密分工基础上被切割出的某项局部技能与人际组织关系。工作对这样的人来说,是一切,是在异化了的人性基础上的一切,失去时,对于彻底格式化的大脑来说,不可承受。这个看上去黑色的片子,就是在导演给出的现代性中工人阶级(中产白领)的普遍困局(“工人阶级没有祖国”)展开的。那随着玫瑰一起而来的爱情呀,导演似乎有意告诉观众,“那只是一个安慰大家的大团圆虚构故事呀”。而那个前提,一直冷冷地在背景里强大地控制一切。
和建筑设计很类似。除了有库哈斯式清晰概念外,还需有建筑本体的自身足够的丰富性(或作者性、或风格化的语言),才有可能成就独特的作品。
4 ) 情不知所起至少救了一条命嘛
kaurismaki真是太有个人风格了 能简的一定简 然后放上自己喜欢的细节 男主人都是城市底层人民 房间全部都刷成孔雀蓝 马卡龙黄是怎么回事 男主角浑身一股我就随便活活 活的不爽你们都跟我过不去靠不活了的气息 因为他是安托万而对他只有天哪我的小伙伴你怎么了的心疼感
女主角金发红唇 肌肤胜雪 蓝紫色的眼影就像一抹神秘温暖的晚霞
一如既往的 导演又把相爱的过程给简掉了 总之 他俩就这么相爱了 然后拯救生命
导演借门房之口说出底层人民的心里话:不要把我们这些看门人清洁工人当成“物”,直接当成“门”或者“扫帚”一样的在那里放着,我们也是一个个有感情有想法的人。是“人”。在“活着”。
杀手最后的自杀给电影带来高潮,又让人无比唏嘘。loser不应该被人无视,loser也应该好好活着,不管有没有遇到晚霞般的爱情,不管是不是没有几天好活。
5 ) 以死言生
当一个人生活中一无所有,没有任何希望和活下去的动力,他就会去寻死。可是寻死路上也是困难重重,各种意外和恐惧都阻止他自杀。换言之,他这时连死的运气都不怎么样,他只好去请职业杀手杀掉自己。
这是男主的背景。说到这里,值得注意的有两点:第一,阿基并没有过多描摹男主的绝望,他没有让人物的情绪从一个点跌落谷底,而是让本身就很低、很平静的一条情绪线一下子消失——生活中一无所有。也就是说,阿基仅仅展现了社会对个人的压抑和个人的无望,用冷色调、极简的办公室和室内布置、简单的台词、演员的站位和调度,以及最值得称道的男主的表演——那张冷峻、平静却略带踌躇和失望的脸,他对生活不解、无奈,有些许悲伤、生气和恐惧,可这些都隐秘地藏在了那张几乎面无表情、眼神略带忧郁的脸色后。阿基的镜头和演员的表演都控制得很到位、很细微,不多不少,仅仅点到为止绝而不让情绪大幅度变动。第二,黑色幽默与戏剧性——想上吊自杀而房顶不结实,想开煤气自杀碰上煤气公司倒闭,再加上本能的恐惧,以至于他需要请职业杀手来自杀。
可是突然,他生活中出现了希望,一个肯爱他的令他倾心的买花女,一个身份和地位同样边缘化的人,于是他不想自杀了。
剧情不再赘述,我们可以从影片中发现的是,卖花女和她的花是唯一的亮色,即使在墓地旁,都是一抹亮红。颜色隐喻着她是男主唯一的希望,让男主生活的一无所有变得有所牵挂,比如肯为了她戒烟。另外,男主与卖花女之所以相遇,正是由于他即将被“自杀”而想要去酒馆尝试新事物——因为将死而遇见了生的希望,阿基的戏剧手法太高明。
阿基将高潮留在了最后,想自杀的人活了下来,请来帮助自杀的人却自杀了。原来他又是一个一无所有的人:离婚后独自居住、肺癌晚期只剩一个月生命。他唯一想要的就是完成最后的工作,他找到了机会却主动放弃它,像是证明自己可以做到,又像是恻隐之心给男主留了生路,因为他也感受到了对生命的绝望。
杀手和男主可以对照在一起看,或者说是同一个问题的两种答案:个体被生活和命运压抑至无望、绝望后,如果找到了新的希望和牵挂便可以活下去;如果没有,那就认真而固执地走好最后一程,要是有余力的话,给活着的人一点希望吧——难道片中只有最后一幕杀手可以杀掉男主吗?杀手有很多机会,尤其是家中那一幕。我认为,在杀手看到卖花女的那一吻后,他就已经知道男主不想死了,也不打算杀男主了,只不过是最后的路程,他选择认真走完。而且,他把积蓄留给了与他分开的母女。
总之,阿基的笔墨不在社会对个人的压抑和个人的绝望上,而是在这之后我们是否可以重新找到希望,如果找不到要怎么办。加缪说荒诞在他那儿是作为起点的,而不是人生的重点和结论。阿基的这部电影就诠释了这个道理,开篇用很短的篇幅展现男主的绝境,以及之后的杀手对肺癌晚期的态度——只问还有多久,能不能做完最后的事——直面荒诞,勇敢生存。从这个角度来说,本片的主角是杀手,而且片名中也有“职业杀手”四字。
所以,我们要么找到希望,要么与荒诞共存,即使无法战胜它也直面它、不向它屈服。
另外,阿基有一次在不经意间流露他的政治清晰:国企领导的虚伪和不公正、“劳动者没有祖国”。
6 ) 死亡才是人类的命运——浅析《我聘请了职业杀手》
这部电影作为考里斯马基的代表作,具有他一贯冷峻、感伤的美学风格。缓慢幽默的步调,红与蓝的色彩对比,推、摇镜头的熟稔运用,讲述了一个侨居英国的法籍男人在失业之后,雇佣杀手来完成自杀,却在酒吧中邂逅爱情后改变了自杀的念头,最终杀手与自杀的人命运颠倒的故事。
一、极简主义视听艺术
在考里斯马基的电影中,大多都呈现出一种明显的极简主义风格,与伍迪•艾伦的“话痨式电影”形成鲜明对比。首先,灰蓝色成为影片的主体色调,不仅仅象征了主人公布兰杰黯淡的人生,也表现出整个社会环境的萧条与人际交往的淡漠。在布兰杰前往地下酒吧后,无论是与杀手的交易,还是与杀手共同喝酒的过程中,他始终位于红色与黑色的临界处,表明了他对死亡与生命的权衡及犹豫。而一位身着红色的采花女与灰蓝色的主体色调形成鲜明的对比,为影片注入了一抹亮色,也为布兰杰的生活带来了光彩。所以红色被导演赋予了不同的影像内涵,在地下酒吧中它象征了血腥与生命,而在女郎身上,却代表了热情与浪漫。除此之外,影片中的亮色调还有绿色,布兰杰在阳台上养的花草,女郎家中的绿色壁纸,都象征着生命与生机,也为后来布兰杰从一心求死到决定求生的转变埋下伏笔。
在镜头语言的运用上,多为固定剪切镜头,但几处推、摇镜头却成为影片的一大亮点。在开场介绍主人公布兰杰时,镜头直接推向他的脸,刻意而醒目地捕捉到了主人公冷峻、刻板的面孔。这种刻意暴露摄影机的场面调度不仅使得观众的注意力瞬间转移到画面中,人物的细微神态也得以展现,还突然改变了影片的节奏,预示着戏剧化的故事即将开始。而在拍摄布兰杰的公寓时,镜头利用或墙面、或门等来切割画面,给人一种拥挤、狭小又破败之感,不仅体现了他困窘的生活,也表现出他孤僻的性格特征。
虽然人物的台词很少,但影片中的音乐却仿佛化身成了语言。在布兰杰准备进入地下酒吧时,与影片节奏步调一致的慵懒音乐响起,而在他进入之后,酒吧中的所有人都猎奇似的端详着他,此时音乐也戛然而止,仿佛布兰杰的到来使得气氛降到了冰点,也说明了他与环境的隔阂。仅仅一处音乐的变化,再一次丰富了导演意欲塑造的人物形象,一个从未去过酒吧,与人格格不入的孤独角色。
二、个人向社会的扩展
影片的总时长只有80分钟,但人物的塑造却十分饱满。在前十来分钟的画面中,通过布兰杰与同事们的相处,以及为公司工作15年却未被老板记住的情节,表现出他在与人相处方面的短板,也体现出小人物在社会中的透明化。但通过他的生活变故,我们可以以小见大,以至于窥视到整个资本主义社会的日渐萧条。煤气公司的倒闭,公司的私营转变,杀手失业导致的入室抢劫,以及在老板解雇他时桌子上的一摞金表,都反应出社会中大量的劳工失业现象。失业不是仅仅发生在布兰杰一人身上的悲剧,而是整个社会所经历的浩劫。人与人之间的淡漠,萧条阴暗的环境,使得影片具有一种存在主义气息。一个外籍男子在异国他乡寻找自己存在的意义,但是十几年来始终无法融入身边的环境,十几年赖以生存的工作更像是他逃避现实的精神寄托,掩盖了他的孤独与脆弱。当他连最后的工作也失去时,便彻底在现实中迷失。在那样萧条的社会环境中,人与物的位置颠倒,仿佛物才拥有了生命,才更具价值。这仿佛是导演在向我们倾诉,社会的淡漠与人类的物化才是悲剧的源头。
三、悲喜交加的黑色幽默
在布兰杰会见公司老板时,老板在秘书的再三提醒下才能说出他的工龄,而他作为一名外籍人员,赋予了即刻离职的“优待”,临行前仅拥有了一块坏掉的仅价值五法郎的金表。老板在十几年时间中甚至不知道员工的信息,在辞掉员工后仅将一块低廉的手表作为工资,还冠冕堂皇地说是自己所珍爱的金表,这样一个片段在影片中极具讽刺意味,而这种“绞刑架下的幽默”更深化了影片的悲剧色彩。
对于人物塑造来说,布兰杰作为一个被社会所抛弃、诬陷的人,具有典型的悲剧色彩,但并非一个彻头彻尾的悲剧人物,他在酒吧艳遇了一位采花女,重燃了对生活的希望。在影片的结尾,导演也给予了一个相对乐观的结局。真正的悲剧人物是看似处于上风的杀手,在有关他的简短镜头中,我们得知他身患绝症,并在临死前把钱交给女儿,决定独自承担死亡的痛苦。影片并没有赘述他的经历,但是他为何会选择当一名杀手,又为何会在弥留之际依然坚持完成最后一次杀人任务,都不免引发观者猜想。他亦是萧条的社会环境中牺牲的一者,在他眼里,“人生是痛苦的”,“死亡才是人类的命运”。他与布兰杰在破败的墓地狭路相逢之时,却将枪口朝向了自己。想要自杀的人活了下来,想要杀人的人却自杀了。这样戏剧性的反转结局,赋予影片一种难得的黑色幽默。
这部电影具有明显的现实主义特性,在萧条的资本主义社会环境下,用灰冷的色调讲述悲凉的故事,幽默的手法表现跌宕的情节,丰富的色彩展现希望与现实的冲击,存在主义气息与相对乐观的结尾共同赋予这部电影以戏剧式的生命特色。
还是熟悉的静态流水建置镜头,可以说是神似小津开场了。阿基永远是城市的阿基,是工业化的阿基,在一片冷冰冰灰蒙蒙中透出温暖与光明的阿基。笔下的各个城市全都在无话可说与极简撞色下面相趋同,硬光在色块上投下斑驳阴翳。在人物行为举止陈迟的协同下,急推镜头中的时间仿佛凝固静止了,我们如同观看讲解般张望审视阿基想让你看透的一切。活着就是灰心。阿基在自我构建的一方天地中自有化腐朽为神奇之力。
前半部分一直很好,直到半路突发的抢劫案,太戏剧性也没太大必要,结尾扳回一城。Life is a disappointment。
6.8/CFA,考里斯马基真是喜欢用红绿蓝黄啊,这部片子里所有墙壁颜色除了黑色之外基本都是这四种颜色的混搭,包括女主角的服装色彩搭配都是红绿外套蓝衬衫。一个失业男人找杀手刺杀自己的荒诞故事。剧作戏剧性很强,却很现实主义。在社会阶级频临崩溃还是有爱情可以救命的。
劳动阶级是没有国家的。太喜欢两个人一拍即合的人生节奏了,往后一躺就是无尽疯狂。
从一开始,男主就保持着顺从到冷漠的姿态,所有的重击都直扑扑往棉花上去。导演指给我们看的,是在绝望里被拯救,但依照那些细枝末节,我们完全能往前倒推,在过去绝望是如何一点点在成型。
又冷又欠,执迷风格。让-皮埃尔·利奥德(就素安托万)在片中真是个迷影的好梗。
一个是未知死焉知生,一个是已知死才懂生。自杀者与杀手的城市迷藏是一场对生命意义的严肃探讨。枪口的交换,也是角色的交换,杀手用自杀赋予死亡一个“朝闻道夕可死”的坦然。
下岗工人地下酒吧买凶寻死,偶遇火柴赌神卖花女,烟癌杀手穷追不舍。-你要离开祖国和我私奔?-劳动阶级没有祖国。
表演者既是里奥,也不是里奥。当他长时间停留在镜头前时,我偶尔会怀疑他脑海里是否有表演意识存在。只有当他离开镜头时,我才能确信无疑:表演就在那里,在Aki用教堂之光和童屋之色构筑的空间之中。这表演绝不仅只是目光如雷霆扫过,而是像椅子、尸体残留的温度那样缓慢散发,却又永恒不灭。
"For working class there's no motherland."
我喜欢aki的冷不是每个人都懂肢体幽默
2021-11-14重看;太喜欢这样一路丧气然而最终暖心结局的路数,颜色搭配得真赏心悦目(美术太棒了),光线也运用得极为曼妙。世界不会变好,可遇到合适的人才让生命有了意义,爱情是我们的软肋也是铠甲,再次慨叹“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让-皮埃尔·利奥德在阿基的片子里找到了合适的位置,一路目睹他在大银幕的历程,仿佛与他一起走过一生;这个杀手不太冷,他的故事也耐人寻味。在荒诞的世界里寻找到并不荒诞的温情,阿基所有的故事都是在祛除常规叙事逻辑之后、情感榫头悄然弥合的动人,这是自成一体的世界,在这个世界我们做着遥远而失意的梦,我们贫穷而相爱,我们順命接受着拷打而无畏。Joe Strummer出镜献唱,阿基真摇滚铁粉!
赤贫的诗意。你因为我想活下去了吗?因为我蓝色的眼睛吗?厄,你的眼睛是蓝色的吗?你要抛弃祖国吗?劳动者没有祖国。
如果说文字的话,这是很别致的短篇小说。精致迷人。主人公的绝望表现得很好。
三星半阿基考典型风格简约冷漠的镜头展示残酷又幽默些许风趣的现实。“安托万”啊你老了肿么成了面瘫了啊并且为什么要说英语啊太丫的违和了!!!
「工人階級沒有祖國」似乎是被拋棄的階層,可是資本主義國家的賣花姑娘也還是很有錢啊! 同一階層之間的互相撕扯和傷害,看似勢在必得的殺手卻因最終的宿命而超脫,也揭示當時社會趨勢的變局。活下去的彼方也勢必要承受迎面而來的時代車輪艱難前行。
阴郁悲观,仍旧带有考里斯马基独特的北欧气息。台词仍旧大量留白,黑色电影一般的怪异布光与形式主义的荒诞故事下具有现实主义社会讽刺含义。生活的荒诞本质与边缘人的生存状态,主人公与杀手相同阶级相同处境构成了互补的镜像对照并在片尾完成彻底交叉互换且仍旧不甚完整。“劳动者是没有国籍的”
考里斯马基的国际化(商业化?)制作尝试,一些关键情节的处理上有想当然的散漫,在保持惯有风格化的前提下,在摄影强调了一些类似50年代欧洲黑色电影的感觉,纵然标签般的点题台词还在,但整体质感已和赫尔辛基的工人阶级故事有了差别,一如利奥德融入个人风格的表演,都是相当有意思的作者尝试。
我“国企招外国人还不签合同” 大春“非常英国了” 配色完美,是没有攻击性的饱满。后半段节奏有点游离,lost了,失去了前半段的干脆。The working class has no fatherland. 阿基三宝:失业,着草,师出无名的无产阶级爱情。以及人均肺癌。@影城
玛格丽特:“劳动阶级是没有国家的”; 让-皮埃尔-利奥德:“法国人不喜欢我”。结构,风格,景观,表演模式只要特立独行,自成一派,很多问题就不是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