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袖》电视剧的结尾,德任恳求王在下辈子不要认出她,擦肩而过即可。自己想要过随心所欲的生活。最后她闭眼,眼窝处才蓄起了泪水,死在了困住她一生的宫廷。
王再怎么呼唤,也叫不醒这个陪伴他走过艰难漫长岁月给他温暖的女人,一个不能被称之为妻子的女人。
大多数电视剧总喜欢拍着君主之爱却甚少用过多的眼光凝视着宠爱背后被称为“宠妃”的女人,她的想法。
以往作品中,太少有制作方关注到女性意志这一点。编剧总喜欢用外部因素来去推动故事的发展,比如加入宫斗情节,将本应属于男女主内部的矛盾转移到了外部第三者的介入,编剧逃避了叙述男女主真实悲剧的内核。
(电视剧大唐荣耀改编时候,就将男女主的内部矛盾转移到了外部,用第三者独孤的出现推动剧情发展。而小说中,李俶和沈珍珠的悲剧主要来源于他们两个本身。)
在《衣袖红镶边》中用大量篇幅展现了男女主在结合之前的感情历程,虽然有着身份的天堑之别,王和宫女终于还是相爱了。
倘若在一般的言情剧中,大致会如此描述这段爱情。李祘终于登基为王,获得了期望已久的力量。他励精图治成为一代的明君,而女主则被纳入后宫,享受君王之爱。可惜天不假年,世子夭折,宜嫔心碎进而生病而终。而君王只能坐拥江山享受无边寂寞。
如果说《衣袖》按照以上思路来拍,则注定沦为俗套。这部剧用前15集为大家搭建了两人相爱的童话故事,后2集则快速的用现实打破了童话。难得站在了女性思考的角度来看女主为何走向了悲剧的结局。 君王之爱,彼之蜜糖吾之砒霜。
电影《妖猫传》中白居易要写《长歌行》赞叹唐玄宗和杨玉环的爱情,却在考究历史的时候陷入迷茫,诗已写就但出现悖论。 唐玄宗手握无上权力,就算是安史之乱,马嵬驿之变,一个成熟的政治家为何没有保不住他的真爱杨玉环那?
再回到《衣袖》故事当中来,15集的篇幅讲了14年的相知相伴,为何历经坎坷之后,坐拥君王之爱的德任会在5年的短短时间内枯萎丧命? 这就是《衣袖》这部剧想要讨论的问题。她想要用女性的视角来审慎这段君王之爱。在后面的两集集中地展现了德任意志丧失的过程,让我们看到了这君王之爱背后的故事。 德任是超脱时代束缚的女性,而王却是封建制度的守护者。当王走向王座,立志成为百姓守护者存在的时候,他的个人意志就需要被全然放弃。 在李祘成为王以后,王大妃曾多次试探王的意志。王也曾独自思考,如今我有无上权力,泽被万民,坚持要做明君,要不要奖励一下我自己那? 王奖励自己的便是不顾德任的意志,拥有她让其成为后宫。几番试探之下,王还是有了自己的欲望和偏执,所以他选择奖励自己。
她是一介宫女却机敏过人。更重要的是她洞察人心,可以安慰他人,故此成为予人温暖的存在,李祘、惠嫔、中殿、英祖、两翁主、徐尚宫都曾被她温暖过,也对她有所垂爱。
中殿曾说:世孙那边敌人很多,能抓住人心是一种能力,你有这种能力。但是你在东宫,这是一件好事吗?无疑是坏处啊。
她曾伤心于自己宫女的身份无法拥有自由,但也在王的偏爱中更加珍惜宫女身份给她所带来的最后一份意志上面的自由。 好多的人吐槽德任的不识抬举,王将真心多次奉上,你心中喜欢他,为何要做多次的拒绝?
剧中的德任曾明确的回答过:我爱慕世孙但是不想做后宫。无法拥有一个人的全部,我便不想拥有使得自己可悲。我该理清思路从这份感情中脱离,但我为何还如此悲伤那?因为世孙现在不安全。 聪明的德任很早就明白了后宫的悲剧所在,所以竭力避开这段感情。但是世孙的朝不保夕让她心急如焚不顾一切的奔赴。 最后的她为何还是选择成为了后宫那?
她总能洞察人心,她看透了王在王位上的孤寂,最终还是没能在王的示弱之下硬下心肠逃离,清醒的迈向自己的悲剧结局。
电视剧中德任有三个明显的性格变化阶段。 第一阶段,祘还未登基。祘危机四伏,德任是忠诚的宫女,用自己的力量来保护祘。她曾两次觐见英祖靠讲故事死里逃生。
第二阶段,祘登基为王,德任是王生活中的陪伴者,见证了王登基后三年的政治变动。她和王爆发过争吵,坚持称自己不爱王。
第三阶段是德任成为后宫之后,她是王的避风港和解语花。王可以在两党争论之后在她这里寻一片安静。英祖说暎嫔是能让他安寝的人,德任对祘也是。
德任和《妖猫传》中的杨贵妃一样,在后续的展现中被克制了表达。她们身穿华服,在花团锦簇中却有着同样哀伤深切的眼神,也代表她们早已知晓自己的命运一般。 注:电影《妖猫传》在后期的制作专辑中有提到过,陈凯歌刻意要求了杨贵妃的扮演者,不要太过于外化情绪,必须内敛。不知道《衣袖》中编剧和导演是否有类似想法。
《衣袖》的后两集就是用来打破前面的童话爱情,自德任成为后宫之后,曾经的外部威胁早已消失,王大妃、和嫔等都在后续的叙事中pass掉了。当聚光灯只集中在二人身上,再看他们的相处却发现了内部矛盾的存在。两个人地位和思想的差别导致了最后的死别。 王的偏爱背后,是德任个人意志的消亡。在她为爱燃烧的五年里面,她失去了朋友、孩子和家人的前途,而王却(无意识的)因为将德任据为私有而幸福。
《妖猫传》中阿部的遗书和白龙的自白告诉了我们极乐之宴过后的故事。唐玄宗治国失败唐朝由盛转衰,却用谎言编织了一个巨大的幻术。杨玉环成为了红颜祸水,唐玄宗避难入蜀。而里面的杨玉环也如同德任一般,看透一切,最后怀着爱与成全,在石棺中悲惨死去。
德任知晓自己的命运滑向的方向,成全王个人的幸福,自己变得寡言和无所求。
07版的《李祘》中,很多人为了正祖和宜嫔的爱情故事落泪。在那个故事里面,成德渊受到王的爱,两人双向奔赴,最终因为生病而天人永隔。
到了21版的《衣袖》中,还是正祖和宜嫔的爱情故事,我们不可否认两个人的相爱的真挚,但也必须承认两个人君王之爱与德任的不可承受。
07到21,多了女性视角,理想向的爱情故事被审慎之下,大家才发现了现实造成了的悲剧内核。这一次从德任的视角出发,让我们看到了编剧和导演对于女性意识的深入思考和展现。
曾经的叙事中,大多都是英雄主义的史观叙事,正如同剧中所说,人人关心祘的心意,但是区区宫女的心意毫不关心。在这一次,《衣袖》难得没有忽略,展现了历史的“1000”中“0”的意志,这难道不是一种女性意识的成长发展与展现吗?
在这部剧最后两集中,有不少的剧粉弹幕上要求德任出宫,喊着不值得,心疼她的付出。而这就是电视剧想告诉我们的,而这些弹幕也提醒了我们,时代在变化,我们女性真的有关心女性的意志,而不愿成为男性的附属物存在。
《衣袖》中生活在正祖时代的人是幸运的,但是获得君王之爱的德任却是不幸的。现如今,看到德任的不幸是我们现代女性的幸运,感谢这个时代容许有这样的作品展现。
希望大家可以拥有德任曾经期盼的自由与意志,尽情的在这个时代过好自己的人生。对于这个时代,女性的优秀是时代的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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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 第4章 高潮 [p.335- p.365]
然而,女儿却没能活多久。
并不是个生来体弱的孩子。刚出生的时候很健康,有点早熟,也很娴静。 小家伙很稳重,就连王也很叹服呢。在四月的时候,王患了重感冒,在卧床休养的时候也怕过多走动,所以没能离孩子很近,但还是仔细地关照着子女。
"肿胀比昨天消退了,烧也退了。"
"和普通的感冒比起来,真是热的要死。"
"您应该多出点汗。"
德任把王总是踹到一旁的被子又很漂亮地盖了回去。
"不要再看上奏文了。"
"如果我不在的话,国家就没法运转。”
甚至把朝臣们叫到病床前顾及国事, 真的是忙到完全无暇休息。 王为了和德任抢夺奏章,就把这些纸团们紧紧抱在怀里,和德任打闹着。
"如果明天起床时,体征有好转的话,臣妾会给您洗漱和梳头。现在就请闭上眼睛休息一下吧。”
"你这么快就要走?"
王板着脸不高兴地问道.
"周围要安静,您才能安心休息啊。”
"我还没喝汤药呢。"
本打算要撅着嘴,没想到他改变了主意。
"行吧,如果我移动的话,又要麻烦了。 你走吧。”
说完这话之后,王就开始呼哧呼哧地咳嗽,实在是无法甩开。 又好几天没吃东西了,德任忍不住恻隐之心了。她轻轻抚摸着王被汗水浸湿的额头。
"我不让你走,你就吵着要走,我让你走,你却不走了"
"前世大概是青蛙(청개구리: 喻指专门对着干,说东向西的人)吧"
"是啊,正好适合你。"
王在不停地咳嗽中笑了。
"直到您入睡为止,我会一直陪在您身边"
“那你的意思是,我睡着了,你就走了?”
他的笑声戛然而止,然后伸手从书柜里够出了一本书。
"睡不着觉,你读一下吧。"
“都要说了要您好好睡觉。"
"只是躺着,会觉得无聊的"
王这样固执的话,也只有接受了。 但恰巧的是,王拿出来的书正好是朱子。 也就是说,这不是女人要读的书,并且这是王三番屡次强调过的。
"汉文太难了,我读不了。"
担心王又无谓地找茬,德任使起了小聪明。
"别说谎了”
王并没有上当。
"我很清楚你不简单的。 怎么可能读不出这种书"
“您不是说过,不可以读超过本分的文章吗"
"只有今天例外."
"您不是说没有例外吗."
"啊,你怎么和病人都敢顶嘴."
他不满地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触碰到脸颊的手指尖是滚烫的。
德任这次也不得已地败给王了。 德任没有任何停顿地,流畅地读着,王一脸果不其然是这样子的表情,在一旁啧啧咂舌。 本来说好要睡的,却依旧没有睡意,只是呆呆地看着坐在枕边的她。
幸亏风寒的症状还算轻微,王不久就又抖擞起精神来。 但是,在大家都松了一口气,感叹幸好圣上恢复了健康之际,他们的女儿第一次出现了小儿惊风。 出生才2个月的小小身体变的僵硬,口吐白沫。王亲自整夜照料,但女儿的病症并没有任何好转。 太阳刚一出来,就命熬制参橘茶,即使一再督促药坊也依旧无济于事。
终于坚持了四天多,还是咽了气。
世界平静得令人毛骨悚然。 只是一个女婴的死亡而已。 用白布包住的小小尸体被拉走后,再也没有谁提起了这件事了。 王就像此前的任何时候一样,一如既往地主持政务,所有那些曾经元子(王和德任的长子)就算是打一下喷嚏就会紧张个不停大吵大闹的人们,现在也仿佛像哑巴吃黄连了一般,不敢再多言了。
"婴儿是脆弱,当然很容易夭折。"
孝康惠嫔(惠庆宫 洪氏,正祖的母亲)又接着说道。
"再生一个就行了。 你必须极度精心地侍奉伤心着的主上。"
对于失去孩子的母亲来说,这是一句非常不愿意领情的忠告。
"幸好病的不是元子,难道不是吗"
这突如其来的话语就像是钉入胸口的竹钉子。
在这九重宫阙,人们看不到过分的悲伤或者美好。因为过于早夭,别说是翁主(后宫所出的女儿)的爵号,连名字都还没来得及取的女儿如今只能埋藏在心底。
"殿下要驾临了,先给您传个信"
今天宫人也是小心翼翼地告诉了坐在那里发呆的德任。
"请传达,娘娘身体不好,所以不能侍候。"
"娘娘每次都是这样的话,万万不可啊。"
宫人也都战战兢兢地。
这已经是第五次挡下国王的临访了。 前天就连元子的问安都回绝了。 不是,除了庆熙和福燕外,德任根本谁也不想见了。 整日盯着为了给刚出生的女儿穿而早早织好放在那里的婴儿衣服看。
"如果殿下发怒的话…”
“有些乏。我就要躺下了。"
德林装作没听见。 盖着薄薄的被子,像死去了一般凝视着上空,过了一会儿,宫人又畏畏缩缩着走向德任。
"殿下向您转达,务必好好调养身子"
"知道了"
"大殿尚宫在外面等着。无论是什么也请您回复一下吧.”
“就回复圣恩浩荡”
她无情地回答了之后,便又躺了回去。
[然后这段开始讲德任的,就概括一下情节:这时候好朋友英熙去世了,女儿也早夭折了,德任刚躺下,后面的寝殿就失火了,索性元子没有事情,虚惊一场。火哪怕再多烧一会儿,德任也可能遭殃。]
"如果你和我在一起的话,戒备森严,根本就不会着火的。"
王隐约有些责怪的说到。
"安然无恙就行了。"
他轻声细语地说了好几遍这句话,更加用力地拥抱着德任。被紧紧夹在两人中间的元子被他们惊醒后哭了起来。
"听说我们的元子在找娘亲?"
王一边念叨着,一边开始逗起儿子。好像在什么时候听到过同样的话。
"从你怀孕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像这样福星一般的宝贝再也没有第二个了 "
德任问王,变成了儿子傻瓜(팔불출 八不出: 喜欢炫耀对家人的爱的人)就那么好吗,不禁笑出了声音。 但是,在这笑声中,德任的眼泪突然就涌了出来。
这段时间她似乎傻乎乎地,仿佛忘了儿子的存在。 对所有人怀着怨恨的心情,甚至觉得世间过于不公平了,所以在此时又突然很想将王推开。 那样可不行。 哪怕是微不足道的幸福,如果不养成感恩的习惯,最后连这些最细小的幸福也会像烟气一样从手指间消失。
"吓到了吗?"
王轻轻地抚摸着德任的肩膀。
"这段时间身体真的不好吗? 还是… 难道是因为你不想我吗?"
"臣妾想一个人呆着"
怪不得她表情看起来很受伤。
"但妾身不是要现在",
德林静静地依偎在王的怀里。
"现在更喜欢和殿下还有小殿下(아기씨: 算对元子的尊称)在一起。"
那天晚上三个人睡在了一起。
烧毁了一半的殿阁有些太过于不堪,不得不把家什都转移了。 王在离大殿更近的地方布置了德任和儿子的新住处。 王在上朝的时候,炫耀着元子从上天那里获得了神奇的才能。
因为打瞌睡,全然不知道宫殿失火的内侍官受到了惩罚。 他辩解说晚上喝了一杯茶后,就开始莫名地犯困,然后一直在不停的谢罪。 但是,火种究竟是从哪里开始蔓延开来的,到最后仍未查明。 宫人供述说:" 在凌晨到来之前,就用泥土覆盖所有的火种,并再次确认了。" 最后只剩下了各种怪事和说三道四的传闻。
天渐渐变热了。 在新家园里种下的花籽,到了夏日,花花花绿绿地点缀着这个新家。 多亏了德任的教导,元子对开始熟悉的语言产生了更多的兴趣,德任便告诉他这是什么花那什么花,每日沉浸在散步的乐趣中。
"蓬草发!蓬草发!"
元子指着白花喊着。有点咬舌的声音实在是过于可爱。
"你还记得呢,真了不起"
"小儿最喜欢蓬草发了。"
很罕见。芒草是随随便便生长的杂草。 和其他花一起看的话只是隐隐约约的,并不显眼。 事实上,也不是故意种植的,而是种了玫瑰和喇叭花,可能是乘着风而来,随便开了。
"为何偏偏是蓬草花,小殿下?"
"父王说,不要漂亮的,要喜欢简单的。"
王让年幼的儿子坐在膝盖上对着儿子嘀嘀咕咕,本身就已经很特别了。
"还有,说蓬草发和娘很像"
"什么?"
"还有很结实又坚强呢"
像是称赞,又不像是称赞的,有些微妙。
"又说是怎么看也不会腻,越看越漂亮,所以是蓬草发。"
“真的这么说的?”
"啊!父王说漂亮这点是秘密…"
元子反应过来后,用手捂住了嘴。 德林扑哧一下笑了。
"小殿下知道秘密是什么吗?"
"知道,除了父王之外,不告诉别人的事情就是秘密!"
元子努力地把记住的话一字一句地说了出来。
"没关系。 因为小殿下还小,所以失误了也可以原谅。"
“失误是什么?”
年幼的儿子大大的眼睛,因为好奇而一眨一眨的。在欣然回答问题的时候,德任确实有需要指出的问题。
"但是,小殿下,之前也和您说过。您不可以叫我娘。"(小说里,德任一直对元子用敬语体)
打开话匣子了之后,元子就一直不停地叫德任娘,这让她很为难。幸运的是,还好元子在大殿上,甚至在内殿都没有出现过失误的情况。
"殿下是父王,为什么娘不是娘呢?"
德任温柔地劝说着元子。一直在点头的元子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有些左摇右摆地反问起来。 是好奇心强的3岁。而且像父亲一样,是个和年龄相比过于聪明的儿子。
"母妃是中殿娘娘”
"不对。 父王教我生下我的人是娘。 不是中殿。 明明是娘生的我。”
元子说话什么时候长进这么多了,德任吓了一跳。
"那倒也不是。 生下孩子的母亲和真正的母亲是不同的。"
"为什么?"
第一次听到这种没有头绪的话,元子皱起了小小的额头。 德任第一次意识到,乍一看元子的表情和自己非常相似。 而且说服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孩子接受这个世界的不合理也绝非易事。
"哎哟,小殿下,您饿了吧?"
在一旁静静地听着的乳母一把抱住元子,插嘴道。
"不饿."
"您要多吃才能长个呀!"
乳母皱着眉头把元子拉到一边去了。
"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的失误吧"
看到脸上像是蒙上阴影的德任,宫人安慰道。
"今后要经常提醒大家了。"
事实上,德任在强行抑制着自己喜欢听到“娘”这个呼称的本心。
[之后的情节是:不久之后是德任的生日,生日在夏天,宫人问德任要如何过生日,至少要准备一下生日宴吧。德任拒绝了:“明知道王的心思还要这样吗?”王不仅不许后宫们摆生日宴,连简单的贺礼仪式也不被允许。甚至发出了哪怕只是受一份礼物就会被废为庶人的恐吓。这是因为王平日就崇尚节俭。但是在中殿和 和嫔尹氏生日当天,却允许她们家人入宫并且会下赐酒菜。这样比较起来,德任难免有些伤心。但是4天之后,王突然决定封元子为世子,所有人都很高兴。德任也十分高兴,并且感觉王其实并没有忽视自己。虽然自己的儿子成为世子之后,作为生母也无法直呼其名了。册封为世子同时意味着开始正式的学堂生活,德任也觉得有些不舍得。德任生日当天,只有庆熙和福燕给她煮了海带汤,但是德任想起死去的英熙,心里空落落的还是有些忧郁。因为世子的存在,德任心里也有了些安慰。世子送给德任送了自己亲手做的蓬草花的戒指。之后德任在散步的时候,遇到了那种诅咒人偶,为了不破坏封世子的喜悦气氛,就低调处理了这件事情。]
"这里就是重熙堂"
"是您新准备的…?”
从儿子出生的那天起,敲敲打打的嘈杂声就没有断过。当被问到是什么的时候,王只是说:"以后就知道了。"
"您是打算做什么而兴如此大的工程?"
对于经常念叨着要节约的人来说,不知为什么会如此慷慨解囊。
"是东宫殿"
“不是已经有了东宫殿了吗?"
“昌德宫的东宫殿诚正阁还好好的呢,您这是何用意?”
"这是只为我们儿子准备的新的东宫殿。"
王微笑着说。
"这里既可以用作偏殿,也可以用作世子宫。 我想经常看看世子是否认真读文章,是否好好听老师的话。世子变得更稳重的时候,我会在那里树立个靶子,教他射箭。"
王指了指宽敞的空地。
"......家人之间必须要相互靠近彼此。 如果父亲爱儿子,儿子尊敬父亲的话,就不可能不和睦的。"
王仿佛在试图压抑和拂拭着自己儿时收到的伤害一般,脸上恍然间闪过了一丝忧伤。
"事实上,竣工有一段时间了,但还腾得出功夫展示给你看。"
王赶紧掩藏住表情,转过身去。
"下个月将在这里举行世子册封礼。"
为了把内殿也展示给德任,王一把拉住她的手。
"在处理国政大事的神圣之地,臣妾怎么能随便的…"
"我允许了,没关系。"
王总是很固执。
环顾了一下,房间很多,移动路线设计的也很方便。有寝殿,也有小的游戏间。 比起那些陈腐的旧宫殿,这里真的是简洁多了。
"我是在这里听说女儿出生的消息。"
王边打开最里侧宽敞的房间的门边说道。
女儿。这个连夏天都没来得及见过就离开的小婴儿。此刻德任又感受到了好不容易压制住的内心的剧烈伤痛。 肩膀在抖动着。 王没有忽视掉这样子的德任。
"殿下"
还没等王先打开话匣子,德林先开口了。
"为什么您突然着急册封世子?"
"失去子女真的很痛苦。"
王的脸上静悄悄的。
"你因为女儿的事情而伤心的样子,让我更加的痛苦”
“但是…”
"作为王的我说过,会守护你和世子。 所以这是我守护家人的方法。"
王把头转过去了一半。
"女儿离开的时候,你不仅想推开我,连世子也想一起推开。"
"啊,不是这样的!是当时无暇顾及… "
王是知道的,德任在回想死去的孩子的时候,连活着的孩子的脸都不想看见。
"现在你的儿子是王世子。你的家就是这,你的家人也在这里”
王一下子突然势不可挡地抓住德任的肩膀。
"不要逃!"
王的声音变的有些焦急.
"我曾说过,只要你在我身边,不爱我也没关系。 但是,一想到即使用尽全力也无法完全拥有你,还是会心如刀绞。"
“殿下…”
"我想有很多子嗣"。
王打断了德任的话。因为害怕,所以王看起来并不想再听。
"希望世子能和弟弟们一起闹哄哄地长大。 我想给我的儿子我没能拥有的全部。"
"臣妾也是如此。"
"是的。这样的话,你以后也要长长久久地陪在我身边。" 他的怀抱是滚烫的。 而且就像找到了应在的位置一样,非常舒适。
"喝海带汤了吗?"
王小心翼翼询问的样子,好像也并没有忘记德任的生日。
"我…"
王脸上的表情变的复杂,有些欲言又止。
"我就知道,"
并且王无需德任过多的解释,十分了解德任。
"但是手上的这个是什么?"
"啊,是小殿下做的。"
再一仔细看左手无名指上端整地带着的花戒指,王扑哧笑了。
"原来是蓬草花啊",
王 后知后觉地一惊了一下。
"吼,难道世子对你说了什么别的话吗?"
"什么别的话?"
德任隐藏了小孩子一下子就把父子之间的秘密透漏个精光的事实。
"嗬嗬!什么都没有!”
德任强忍住了笑容。
"殿下,下雨了! "
突然听到外面沥沥啦啦的雨滴声。
"嗯,天气终日闷闷的,这下子终于下雨了。”
瞥着窗外的王不以为意的说道。
"淋着雨回去很麻烦。今晚就留在这里了"
"您这样没关系吗?"
"不就是为了这样而建造的寝殿吗?"
王装模作样地斥责道。
宫人飞速地穿梭在雨中,把睡袍给准备好了。 就连可以舒适穿着的细小也备齐了。 王和德任并排而坐,望着被沾湿的大殿。 就像女儿出生那天的雨一样。 今天就像是和漂亮的女儿道别一般的雨。
解开心中的郁结,便渴望更浓烈的温暖。 自然而然王和德任就接上了吻。 虽然以害羞的碰触开始,但很快氛围就变成甚至可以感受到彼此呼出的热气般微妙。
索性度过了一个特别漫长的夜晚。
[这段讲世子册封礼,就梗概一下: 世子册封礼的时间虽然很枯燥很满长,但是2岁的世子表现的很乖,一切都平安的结束了。世子册封典礼很盛大,王像儿子傻瓜一样到处很开心地炫耀儿子。德任最小弟弟成恰擅长骑马,在两千五百人中排名第二百九十名,中了科举中的兵科,王虽然让成恰以后要谨慎为人,但实际对此结果也很满意。]
年底,接受了中国敕令册封,世子的地位也更加巩固。还有中国皇帝赐予的五种珍贵的玩具。世子最喜欢色彩斑斓的陀螺。王和世子一起玩陀螺,世子常常缠着王,小小的人挂在王的腿上。王虽然不喜欢玩乐,但在可爱的小儿子面前却无法坚持。
"我多想一直都是小孩子"
王轻拍着玩儿累睡着的世子的后背说道。
"坐在我膝盖上玩的样子,又天真又美好啊"
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吧,与德任之前所的担忧相反,王没有强迫世子读书。世子十分地聪明,德任也对于早已经认识千字文的儿子的了不起之处习以为常了。她只是称赞世子,并没有表现出对世子教育上的焦虑之心。
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其乐融融,没有一丝的忧虑,但也有乍一看就暗藏危机之处。那就是外戚问题。
从册封之日起,要提高世子外婆家地位的奏请就没有断过。使国本的根基变得更加的尊贵是理所当然的道理。因此,有人奏请将德任的父亲追封为赞成(议政府 从1品的官职),但王却以微妙的态度敷衍过去。
"我找不到可参考的前例"
领议政对此感到很荒唐,立刻给王找来了<续大典(李朝后期的法典)>,王却在东拉西扯些别的。
“如果作为中殿的养子入户籍,那么加封生母的父亲又有什么意义呢?”
“难道不是有明明白白的前例在此吗。”
“国事一旦付诸实践,那这件事就会成为法规!对于此事我已经仔细考虑过,以后不再回答了。”
然后王就像不再听了一样,转移了话题。
说实话,德任也并不甘心的。但从王的性格来看,如果王下赐了一个小的好处,就还要抓着其中的弱点唠叨个不停,这实在是太卑鄙的让人讨厌。所以对于王是否关照自己的家人,德任早就懒得管了。相反,她把心思都放在一天天都变的不同,一天天都在长大的儿子的身上了。德任想用记忆抓住随着时间流逝就后,就再也不会重来的 子女的童年时光。
今天世子也去王大妃殿问候,收到了满满的喜爱后回来了。直到那位严格的人笑出来为止,世子都用短短的腿手舞足蹈地跳着。因此在尽情地吃了得到的好吃的年糕和茶点后,世子开始打起了瞌睡。
“现在要把世子送去睡觉了。”
乳母想把打不起精神的世子抱起来。
“不要,我要和娘在一起。”
世子即使是似醒非醒的状态,也在挣脱乳母,紧紧地贴着德任。世子实在太固执了,结果在只铺了一层的褥子上躺着了。望着儿子扑哧扑哧熟睡的小脸,德任的幸福感也越来越强。
“世子唯独对您撒娇。"保姆不是滋味的说道。
“不会对王撒娇吗?”
“是的。虽然是很会撒娇的类型,但通常行为举止都很冷静。”
他似乎本能地意识到,只有的生母面前,多少有些放松也没关系。虽然对于儿子觉得自己是他的安心之处这一点很欣慰,但从现在就开始就早早学会看眼色,德任忍不住心疼起来。
“小殿下未来一定会像我们的殿下一样。
"什么呀? "
“哎哟,像鬼神一样可怕的那位,和自己在一起的的时候,会露出微笑,也会说薄情的话…但通常也不是温柔体贴的。”
“如果用情了两次之后,就会紧紧抓住我不放。”
"到处都在传扬您受到了极致的宠爱呢,您又有什么好害羞的?"
“不是的。你不要去哪里,都说这些话。”
树立过“似有非无地活着”这样信条的德任,对于现在的自己也吓了一跳。
说曹操曹操就到,王突然闯进来。大白天来的时候极少,德任吓了一跳。再加上王的表情并不寻常。
"全部出去"
国王把所有的宫人都赶走了。甚至阻止乳母把睡得正香甜的儿子抱走。王催促着乳母放下世子赶紧出去吧。
"你坐在那里。”
想着可能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吧,德任按照王所要求的,坐了下来。王突然枕着德任的膝盖躺了下来。
“哦,您是有什么心事吗?”
"累"
王喃喃自语,揉搓着又红又干的眼角。
深深的叹息不断道:"朝堂上的老人们固执的真像一根牛筋!"
"说这样的人是鼠辈,又说那样的人也是鼠辈… 简直是怨声载道的。让群臣们和解之后好好相处也是一种苦差事。"
有时会这样。王会没完没了地说着只有德任一个人知道的事情的瞬间。大抵是在趁着身体筋疲力尽到要昏迷的时候,王在伺机这样。今天还是很意外的。
"在朝臣们互相争吵的过程中,不跟我顶嘴真是万幸。其实担心他们会在我也不知道的时候,偷偷勾结,扩大势力,想要把握这些也不是易事。"
王有很多现实的苦恼。并希望德任能听他说话。不是寻找答案或寻求妙策,只要倾听就可以。
"…我是来喘息的。"
王抚摸着她的大腿, 把脸埋了进去。被子里隐秘的动作,让身上的绒毛都竖起来了。
“还以为您需要枕着的膝盖的话,会去承旨(负责王命接受和传达的正三品官员)或着阁臣(奎章阁官员)那里呢。”
两个人就这样随意地开着玩笑。
"别说这样吓人的话,"
王嘟嘟囔囔地说.
"……我这样躺着,你舒服吗?"
王躺着静静地盯着她的脸,突然问道。
“臣妾哪里舒服了? 腿麻得要命。”
“这样一想,不止我会把事情搞砸啊。”
德任静静地抚摸着怒目瞪大的王。
"眼角都有很多细纹了"
"这是年轮而已"
"因为您经常喝太多酒了"
"啊哈,这么唠叨,不像你了!"
"殿下唠叨得厉害,所以臣妾才看着学会的"
"不要抓我的话柄"
德林闭上了嘴。 两个人沉默了很长时间,王忍不住问道。
"为什么不说话了?"
"我不唠叨,就不会被您抓住话柄,所以现在我无话可说了."
被德任搞的无可奈何的王扑哧地笑了。
"…可是你现在还不会服软吗? "
“什么?”
王犹豫了一会儿,开始敞开心扉的说道。
“你说你绝对不会爱上我的话。"
德任突然间愣住了。
“如果想从你那里听到我爱你这句话,是过分的贪婪吗?”
"难道臣妾是没有给殿下生过孩子吗"
"那不是回答"
王似乎知道德任想要回避的把戏,所以态度非常坚决。
“因为我是王,所以才真的不可以吗?”
国王皱了皱眉,似乎在反复思考,自己抛出的问题与所有女人都要爱慕王的世间道理是多么的相互矛盾。
"如果我不是王的话,你会爱慕我吗?"
“不知道。”
德任小心翼翼地表露着自己的内心。
"臣妾只是一介宫女。 即使过了成婚的年龄,但依然像孩子一样生活着。 后来突然成了殿下怀中的女人。但在自己还没意识到什么是女人的时候,就成为了母亲。 而且还没来得及真正的尽母亲的职责的时候,就先失去了孩子。 不过是几年而已,但这几年发生的变化让臣妾感到很混乱。 来之不易,来之惧也。 所以妾身也不清楚了"
"...即使勉强你,你也还是不会说甜言蜜语啊"
"不想欺骗殿下而已"
"即使我心情不好?"
"还是会比起为了逃避而急着筑起堤坝,到时堤坝垮塌所产生的背叛感好吧"
"你像是随时都会送我走的人一样,和我保持距离"
王低声细语道。
"......不是的,应该是您像随时会离开我的人一样才对。"
"殿下明明也是一样的。在和臣妾保持距离。"
“不一样。我为了抑制想要靠近你的心而退缩的。 你本就是想要退缩,但是又仿佛无可奈何般的走向了我。”
这简直明确地描述了两人过去的岁月的本质。
"没关系,时间还很多。"
王用力闭上了眼睛。
"慢慢适应就可以了。 我可以等。”
紧闭着的嘴角翘着在蠕动,但王还是没有忍受住积累的疲劳睡着了。
德任呆呆地看着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 躺在膝盖上睡着的父亲是这个国家的至尊,而旁边的儿子则是日后会紧握这天下的接班人。
也许是因为知道到达顶峰时,剩下的只有下坡路了,所以即使是最应该幸福的颠峰时刻,不知为何会感到悲伤。 这不吉利。祈求这下山的日子不要太快到来。
王在直到她的腿快失去知觉的时候,才猛然睁开眼。
"您做恶梦了吗?"
王明明是刚刚睡醒的人,但好像是被吓到了,德任也感到很惊讶。
"啊…不是的。但分明好像做了什么梦……"
他不知所措地摸了摸额头。
"哎呀, 太耽误了!"
估摸着窗外太阳升起的高度,王猛地站了起来。
“今晚不要等我了。 我要与朝臣们举行酒会。"
德任怕王又像之前喝个酩酊大醉,跑来撒酒疯。
"我不会喝多了,别担心"
王又承诺了不会遵守的承诺.
"这次是真的!"
看到德任的脸上流露出不信任的表情,王无缘无故地夸下海口。
不知道是像了谁,王如此若无其事地露着肚子,轻轻一瞟了一眼在呼哧呼哧睡的正香的儿子后,然后阔步地走开了。 可是突然在门口犹豫着停了一下,仿佛是现在不能离开的人一样地回头又看了看。 眼睛像是会永远这样地和德任对视。
但是,他又像个明君一样催促着自己。 最终,门关上了。
(第4章 完)
前按:不看电视剧的原因仅是难以习惯它的讲述方式/叙述体式,《衣袖》是四年来(接近)完整看完的唯一一部。对任一作品的评价尺度公私并行,该部并不例外,因此评分及下述均框定在“剧本传达”与“私人建构”的中间地带,亦即“作者未必然读者何必不然”的部分。
德任与祘,双方在显性的——至此一顿,语词本身即有千钧,不愿下以“对立”二字,似太钝涩,不是特属于他们的绵韧。姑且拉一下张爱的最后一册集子标题:《对照记》。对照,且对且照。对应,对搏;映照,观照。显性对照自不必提,身份、阶级、性别……随便扔去权力结构中,俱牵扯出万言不可休。先从更幽仄的一角掀起:他们各自钟爱、身处于其中的语言是背向而立的。
德任擅长并喜爱的文本类型是稗官小说,除却宫中一贯的对宫女统一教养训育,其识文/敏断/抄写(包括手迹的美学特性)的能力大部分源自这些《xx录》《xx传》。她的启蒙建立在一个斑斓驳杂却绝对生机蛮溢的传统之上,如果我武断一些,会称其为所谓“在野的”“民间的”。不用讲《庄》(“饰小说以干县令”)到《汉书》再到鲁迅的中古小说一脉,连王大妃曾笑语德任曰“传奇叟”,这也是宋“说话”/法中世纪鬻歌诗人等等的异族同胎,共浴在oral formula(口头程式)的羊水中。德任使用的语言,是『当下』的语言,从文本拈出但时刻作用于此时此地、事后能再自如地回溯于本文的语言。与纯书写所圈囿的不同,德任与其文本的接受者们的审美态度可以直观量化:同僚们展现的群体性迷醉(鼓掌&祈求再讲)、上位者的赞许和赦免,乃至最赤裸的——金钱。(这又涉及另一论题了,暂不展开)唇舌稍歇,笔墨跟进,德任业余的抄书生涯仿佛是把口头的剩余收摄之、珍拢之,这一工作无疑令人联想到中西史上无数暗扣:太学与国子监的生员,武周政权时内廷的女史;习得时兴书体的宠臣,刮洗磨光羊皮的教士……比之德任,不同处也跳脱而出:他们的阶层,他们的书写/抄写对象(为经为史为教义)。书写不只是一门“术”,更是一项标识。在古今中外它标出的园地里,成德任似一名闯入的异类。
之所以异质,是自备混沌性。她并未停留在全然朴野不凿、普世标准里下位的一端,口头/书面的对立在其身化为一种兼善。我国南朝的文笔之辨(或有释为文&笔&言三层)和德里达拔足的那些沟渠,不曾横亘于她面前。成德任两端间悬坐,一如盘腿安坐于东宫书库。书写,不止是书写;口说,不只是口说(不登堂的粗滥小说和贫乏口语)全剧的斗争、对照不单在不同人物之间,个体自身内质的暧昧性始终舒张。论德任,若无这些“不止”,她是不会拿到对岸(祘,及祘作为符号的世界)的入场券的(尽管未必是幸运,只是命运)。
照出的另一侧,祘的语言呢?之前的定语“身处于其中”——不突出处身性,人一般难以意识到到语言是怎么里外浸没、甚至塑造着一个人(像萨德笔下无隙不入重换人皮的硫磺浴)。祘可能比当代人更无意识,而这份无意识使权力的码重加倍。继承人的培养体系繁缛,常见于史的“人品贵重”轻飘飘吞纳了此间辛苦(中古或朝鲜的帝王课业&日常流程可细考之,此处不辑)。作为二人少年阶段缘起的书筵,在祘那是倾国之力多对一的必然,在德任则为只言片语速录下来就能被点拨迷津的机会,稍纵即逝。(《大学演义补》由汉字转写为韩文,此前德任大概只能音训。隔窗听讲偷师,更类疏通义理)初看去属灵属精神的相知既风雅又饱含智性,然而同时已具某些垂直型结构的间离。当语言立于结构上,祘就充满了意识,于是奖励是“正经书”,是“我喜欢的你也读读看”,是“亲自教导”。哪怕在门的两端念诵《北风》时,这一时刻真正达到了《诗》的神髓——刘彦和所云“温柔在诵,最附深衷”。至臻的瞬间,祘仍露一角有情的犹疑(“知道什么意思吗?”)当然是对自己心意的昭示,及对德任会否明白这份意念的再确认。不过是否也包含认知能力(德任的)上的?即对两种语言、两种文本、两个世界互通性的质疑。
祘将德任拉近、德任逐步走进的过程,是从语言就开始的力场。他的后续“教导”中,祘对自己“启蒙者”的位置有相当程度的觉知。这不再是德任天真幼女、靠亲手触摸日常生活的轮廓与自己亲口表达来达致的“开蒙”(这样的自我教育是轻快鲜活的),而是真正外在、来自高处的enlightenment.祘的立足处超视超知。其中规训的可能一应俱存,此时该用似乎早已陈旧的福柯语调念培根那句“Savoir, c’est pouvoir.”(知识就是力量——权力)德任的态度令人遐想,至少剧中和原著没有直接刻画她如何阅读&接收消化祘赠与的书籍。私度她是读了,还读得很不赖,对知识(最普遍意义上)的欲望几乎是她的原初欲望,是自我塑型(self -fashioning)的最重要手段之一。
还有一处足堪玩味,使我们可以将“德任面对外界规训的心态”的起点不停前推:英祖赐予的暎嫔遗物《女范》。这本在德任是名副其实地“压箱底”了。其中自保和低调的动机自是第一位,但或许亦有她潜意识里的抗拒?更呈反讽的是撕去的《史记》一页夹在《女范》中。这是由物件本身构建的反讽,可能动摇男性统治者“正统性”的禁书,和女性的自我规诫与压抑。藉此引出德任与祘之间第二个关键词:僭越。
全剧大半的结构之顶,仿佛是谲变难测的英祖,却抹杀不了另个、作为幽灵的思悼世子。思悼世子像一座镜宫,映出权力,更映出权力的反题/背面;像个低徊郁愤、拒绝归去拒绝消解妥协的孤魂,不如《哈姆雷特》中的老王那样务实(简直定时定点提醒王子的行动),而一向在祘的生命中保有游动的暗色。这反是空前凸显、无比充溢的在场、最高级别的僭越,世子李愃的在场高踞所有肉眼可见的权力之上。文学史上“父的幽灵”不复一个恒久远的议题,它在祘处成了个切肤实在。
下谶一般,德任与祘的因缘如果是一段线,那起、结、缠……等等,皆建立在无数个僭越的叠加上。起初违制瞻守暎嫔遗容,再到第一个plot激烈突转的偷撕《史记》。德任见证祘——绝非世孙,而是逸出“世孙”二字边框的李祘,的时刻,并深度参与了这些时刻。
刨除以上属于自己的僭越的“情境”,祘体外有个僭越的“集大成者”,那还是德任。德任是宫人,却有“怎么可能写出这样的字?”的书法水平(即丰富敏感的知性);阶级实质是逆贼之后/官奴,却有酷肖和平翁主的风神、不折不堕的气骨;是女人,却关键时刻屡建奇勋,心智如电转、裁断远胜同德会诸僚,有锋锐辩才与丰沛勇力。德任本人的行为实践有处处漫出其“应属”的趋势,或隐或显地构成对常规的挑战。诸多外在行动束敛于一点:自我。《思悼》中压倒李愃的最后一根稻草:“你的存在就是叛逆!”听去何其悚然,却不只是英祖难挽的情绪发泄,而有真谛。世孙,成氏德任;邸下,至密宫女……这些是内嵌在结构中的命名。超出命名、躲避命名的一切,自我/情感/意志,和更多幽微不可说,就是僭越,就是叛逆。它们是“最成德任”的东西。
成功的僭越(此处不定义“成功”,姑释为接近完成态的)会导向革命,不成功(非尽然完成态的)的僭越则是爱欲生发的沃壤。两人间的第三个关键词大概是:应分。
德任对祘,剔去爱欲(或更东方文气的,思慕。事实上思慕也连接着士人传统与《骚》的回响),还有一层同等重要、有时甚尤过之的内蕴:对其作为一个完整的“人”、再一个符合私人想象的理想的“君王”,的认可。广寒宫的口号“宫女的择君”在德任处收窄为个人的抉选,似乎洗去了凡群化行动皆不可避的盲视和充作手段的暴力(无人为二元贬低前者之意),有《后汉书》那句“非独君择臣也,臣亦择君矣”的通明清醒。书筵上隐闻的策对,表现了少年李祘对百姓的眷惜、“可能成为的君主”的蓝图;禁足令和诸多险厄中的相处经验,助力德任完成观察、评估。遂有临危入室的承诺。以祘当时之境之心,尚不能领会德任此处行的不是妾妇之道,是臣之道。尽管古以来妾妇与臣道便互文、相互代换,但仍不同。成德任,穿裙子的士,不是枕前发尽千般愿和誓,是重然诺了。
原著中德任曾问祘,有没有想象过不做世孙/王的生活,祘的回答是:“即使是一天,也没有那么想过。”德任渴念的(家庭图景、更大程度的对等)注定落空,毋宁说一开始即以这份空置为前提,作出了一系列选择,这个问题只是再确认(德任拥有一种数学高手式的精准、逻辑大师式首尾相洽的周全。或说,企图。在精准周全与心的落差间,是情的王国,拥有人可自控的治外法权)祘无法真正走下君王的位置,德任无法真正在那一晚走到书库的另一头。一个形而上的位置很重要,巴赫金讲“我以唯一而不可重复的方式参与存在,我在唯一的存在中占据着唯一的、不可重复的、不可替代的、他人无法进入的位置。”“我的唯一的位置,就是我存在之在场的基础。”双方对这类“位置”的察知都达到了极致。书里有比剧情描画更甚的祘的君主式严厉,“我会最严厉地对待你”,为防外戚之祸对成家的冷待,为真正保护德任所诞下的元子与朝堂展开的漫长拉锯和权术手腕,而德任?比较剧中行动派,有心理披露:“王好像真的想成为圣人。”
简而有致,几乎能听见呼吸如被猝然拧断的天鹅颈般滞留在鼻腔、喉间、心窍。曝于德任凝视中央的祘,自我行刑献祭般向更高的理念、更重的“名”进发,他的“实”的位置经由她的反复提醒、确认而浇铸得更不松动。名实相符,名实间就没有多少留给其他。两人颇似一出萨特情境剧(比如都具两大元素,关系和位置)。既然毫无新意地提到了萨特,那顺便扯出点存在主义的余屑——祘真像个存在主义的标本。从童稚青少,再到老,他分分秒秒进行着选择。而与德任有关的方面(彻底割舍或晋封,对其家人/朋友的态度),选择必须更即时、更灌注意志(自由意志吗?不是。强压下的意志吗?也不是)祘的选择,造就雕凿着一切,往往还是离自己最远、但最厚实的一切。德任看得见祘的位置,想得到祘时时偿付的代价、割让的事物(这些代价中有她更有他自己),先于他一步明白他的选择,知晓他潜意识最根深的恨惧忧怖,更默许了他超验的一面所朝的方向(一是确实不能有实际改变,二是那与她少年时构筑的圣王明君模糊画像多么一致)。两人各自的痛苦暗涌历历。
正像祘从未『真正地』离开君王的位置,德任的位置在意念中一样坚牢。祘起初常挂在口边的“区区一个宫女……”固然有个体无意识的轻慢作祟;德任再申“以后也要像现在这样一直当一个宫女”“小人没有成为后宫的想法”,也可视作对外恳拒、自警自勉。不过在我看来,与其说是彼此、不如说二人更在与一个共同的东西角力,他们筑起的是:界线。除最显豁的阶级区隔外,有界线,才能有对自我处境、他人生命的感知。僭越的狂步于此挡住了,最终态无从完成,除了个体灵魂深处闹革命(德任的自我拷问和祘的艰难改变),实存的革命可能直接消亡。消亡处,产生张力。
德任死去前召请的是友人,而非君王。此乃对自身位置的回奔,死亡剥去“名”与应分中位置的形相(正一品宜嫔、贤德聪慧、已故世子生母),“实”和本源中位置的骨骼挺立。祘赶来后可以看到重重蜕落的规制、又再度穿起的甲胄:贤良妾室对圣君、从没有达到最理想状态的妻子对夫君、从不能被压服有独立人格的谋臣对主上。这也是此处为何我更喜欢原著的原因,剧本选择了统统说开,明确“没有怨恨”,过于急赤白脸的辞句使得可能晦暗、却确实存在的张力如盐消雪中。原著中的处理,让德任的每句台词有一个身份/自我认知的变换,情感有不同的门径层次,这大概更接近与死照面时的实况。因此书里德任那句“臣妾现在扮演了贤妇的角色,您这是不敢相信吗?”和“是的,明君理应如此”,可以像剧中是了然懂得的慈悲柔肠和向来秉有的硬语直心;也可以有怨,对“不能拥有全部的激情”全部失落的怨;有恨,对君王及背后整个体系的恨,一种自卫式的巧妙复仇(不针对祘)。上佳的莫过于几种并有,方是延续到最后一刻的张力和真实。
假如给全剧绘制图幅,祘毫无疑问处于炳耀的金字塔顶,德任是塔底沉静自在的小石头。果真如此?很容易发现,世孙之位并不稳固:深谷行索,如履薄冰。成为英祖心病且永久魅影般笼罩着童年及继位之路的悖逆父亲,为己登位可无所不为、已如朽井的母亲,暴虐与恩信俱不可揣度的祖父——不能叫他祖父,刻刻环伺的姑母及各方势力,手脚心思并不纯粹、给予无尽机会也改变不了的近人。充斥变数与不定因子,祘的世界是能随时塌圮的;在表面辉煌的阶衔下,最接近“确定感”“可控”(虽然后来证实也无法控制,但不是同种“控制”)的唯成德任一人,基本是唯一能靠近的精神方向;而德任看似最后阵地仅有“宫女的身份&我自己”,她的世界却是高度自足的,祘是破坏这份平定的唯一因素,她几不具备任何向外的精神依赖(除去友人,但也绝不至于发展到依赖地步。)此时出现了个多么精巧的倒转——地位的金字塔变为可把玩静观的沙漏,主奴辩证法的砂粒正缓缓流淌。
最后庆熙奉上德任的那册《郭张两门录》,不论原著或剧中,都表现了祘与故友的微妙对峙。这是篇头戏言《对照记》来到最高峰的地方:面对死亡的裁断,哪种语言/文本/位置——也就是哪一岸,会胜出?同样这结果也沉入一个存而不论的括号,张力甚至延续到了身后。原著精准地定为“嫉妒感”“不想和任何人分享德任”,类似茨维塔耶娃的那首:我要从所有的时代,从所有的黑夜那里,从所有金色的旗帜下,从所有的宝剑下夺回你。可是是远为孩气的一种,击空叩虚,尚到不了冥府、独在阳世沉沦的俄耳甫斯。原著中祘拿来纸笔,把“成氏德任”的署名涂去改为“宜嫔”,有一种寒凉的、孩童式恶谑;但先不想海德格尔写信给云格尔时打的那把叉,从命名的改换中还透出一股残酷。这残酷最终指向徒劳。
最后要从非传统东方宫廷罗曼司的间隙跳去正史,在简单的查证梳理中,正祖(李祘)为宜嫔(德任)手制墓志铭(似也是可实考的唯一一位拥有御制墓志铭的后宫)收尾处云:
"嫔之迹,其将泯没于斯世矣。其言行之卓卓可纪,非予述之,有孰传之,而知其为泯没之可惜乎!"
私见中是祘和德任最后的、近于真正意义上的交融之一了,即:相信叙述的力量,相信文本的力量,相信言志缘情、试遣愚衷的力量。只是在这最后的交融中,缠斗之力尚存:穿裹上身的依然是明君贤妇、大名大分。且于文体而言,并非德任一直爱的口传(飞翔般的自由语言),是铭。有两汉六朝文体论相关了解的明了:铭以述德,诔以致哀。(如蔡邕作品与《红》中《芙蓉女儿诔》的区别)祘的哀矜,熔化在自虐他虐式的文体里。这能否视为君王对权力结构的反戈投匕?她毕竟常常是他的“逸出中轨”。他们在应分里做到应守,一齐再对应分报仇。他只能为她竭尽到这地步,正与之前所有的有限又有限相同。
在诗学层面,这段和莎士比亚/马洛的十四行诗颇可合鸣:So long as men can breathe, or eyes can see,So long lives this, and this gives life to thee.爱人能在文字中栖身永存,青春长驻。而“非予述之,有孰传之”,有面对文本时普通叙事者的自豪之任、自信气魄,更是举世知音的痛快(既痛且快)。
爱不能否定权力结构,权力结构也不能否定爱,二者再拉个书名诠之——是加塔利的《混沌互渗》。德任与祘永隔一江,但能俩俩相望。在必要时候(情和僭越到顶峰时)或可“公竟渡河!”,且无需一个涉渡后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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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鲜国王正祖李祘(1776-1800年在位)历来是韩国古装影视剧中的常客,近年播出的《成均馆绯闻》《逆鳞》《思悼》等一系列影视剧更是深刻影响了我国观众对这位朝鲜国王的认识。今年冬季,MBC电视台又聚焦正祖李祘的家庭生活,将他与宜嫔成氏(1753-1786)的故事拍成一部青春罗曼史——《衣袖红镶边》。该剧将正祖李祘塑造成一位痴情之人,他与成氏的爱情故事亦是可歌可泣。然而李祘笔下的成氏究竟是一位怎样的女性呢?他与成氏的故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按李祘撰写的《宜嫔墓志铭》与《宜嫔墓表》所言,成氏“踰十岁,选入掖庭”,“以闾巷卑微之地,生此拔类之贤,载诞元良(即文孝世子,1782-1786),宠承嫔位,殆若有不偶然者”,可见成氏出身寒微,在年少时被选入宫。李祘在早年时已看上成氏,他写道:“(成氏)承恩之初,以内殿(即孝懿王后金氏,1754-1821)之姑未诞育,涕泣辞以不敢,矢死不从命,予感之不复迫焉。”然而君王的忍耐只是暂时的。待李祘再广选嫔御之时,他再次要求成氏应选,不过成氏仍然拒绝。于是李祘“责罚其私属,然后乃从命,自当夕之月即有身。”可以看出成氏并非像剧中那样恋慕李祘,而是迫于王命,不得已成为王的女人。
正祖李祘在纳成氏为后宫之前,已有正妻孝懿王后金氏,元嫔洪氏(1766-1779)、和嫔尹氏(1765-1824)等数位嫔御,但这些女性均未生下任何子女。和嫔尹氏入宫不久后就宣称怀孕,在徐命善等少论大臣的建议下,李祘下令设置产室厅,等待尹氏生产。与此同时,宫中传出了内人成氏怀孕的消息。1782年九月,成氏生下一子,这就是文孝世子。 进入18世纪后,朝鲜的宫廷制度发生了一项显著的变化,即国王的嫔御哪怕生下储君,也无法成为正宫王妃,正妻永远是正妻,妾永远是妾。这项规矩是由肃宗李焞(1674-1720年在位)鉴于后宫争斗而定下的,其实也反映出当时嫡庶制的固化。实际上在朝鲜前期,文宗(1450-1452年在位)的显德王后与中宗(1506-1544年在位)的章敬王后都是从妾而升格为正妻,但在成氏生活的18世纪,这是绝无可能之事。
成氏得宠时,宫中的长辈有李祘的祖母——王大妃贞纯王后金氏、生母——惠庆宫洪氏,此外还有同为王的女人——孝懿王后金氏与和嫔尹氏。可以想象得到,哪怕母以子贵,位居正一品嫔位的成氏在长辈云集的森严宫廷之中绝不敢高调,只能小心谨慎行事。孝宗(1649-1659年在位)的驸马郑载仑(1648-1723)曾在《公私闻见录》中写道:“后宫于所产子女不敢尔汝,盖不敢自母于其子也。”也就是说,后宫嫔御对自己所生的子女也要使用敬语,不敢以母亲自居。这是因为国王的子女自然是身份尊贵的王室之人,而生母依然只不过是低贱的嫔御。正祖李祘的亲祖母,即思悼世子生母暎嫔李氏就是这么做的。“(暎嫔)曰:元子(指思悼世子李愃),坤殿(指贞圣王后徐氏)取以为子也;吾,元子之私亲也。吾岂敢认以为己子也?”(正祖李祘:《暎嫔行状》)成氏也延续了这样的惯例。文孝世子出生后,即由孝懿王后金氏作为己子,而金氏仍令成氏负责养育文孝世子的具体事务。按《宜嫔墓志铭》的记录,成氏对待文孝世子是“躬执贱役,言语极其尊敬,或言其太过,则曰:储君也,内殿之子也,我何敢以己出而自尊乎?” 与《衣袖红镶边》中古灵精怪,颇有主见的成氏形象相反,李祘笔下的成氏是一位极为遵守儒教道德,非常顺从夫君的女子,并且“敏女红,善烹饪,即其余事而笔翰亦自超凡”。李祘也承认,自己有时候并不太好伺候,“御宫掖严而近苛”,也不会示恩宠于成氏,但她仍然能处事圆满,即“犹能积诚竭力,直前无退,使所执之义理终归于至当至正之地。”
按同时代的中低阶官员黄胤锡(政治上属于老论)的日记所录,成氏的名字——“德任”乃宫中所赐名,当时成氏刚刚生下文孝世子。这是一个佳名,“德”字自不用说,与“德行”“品德”相关,而“任”字很容易让人联想其周文王之母“太任”中的“任”。在18世纪中晚期的朝鲜,“荡平”是最重要的政治关键词,也是君王们为之努力的政治目标。所谓“荡平”,即“无偏无党,王道荡荡;无党无偏,王道平平”,这出自《尚书·洪范》,在当时指的是不拘党派,启用人才,也是王权对臣权的一种压制。在朝鲜君臣看来,西周的统治继承了蕴含“荡平”原理的《尚书·洪范》,是理想的政治模范时代。(详参金伯哲:《王政的条件》,Ehaksa2021年版,第86-87页。)李祘本人也极为推崇西周的政治,认为可以通过“荡平”在朝鲜八道实现如西周一样的儒教理想社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将储君之母赐名“德任”,显然蕴含着李祘对未来政局的期待。
实际上国王越强调“荡平”,反而越反映出政坛上的党争现象仍然严重,而前朝的党争往往又与后宫的权力争夺联系在一起。正如前文所说,成氏怀着文孝世子之时,宫中为迎接和嫔尹氏的生产而早已备有产室厅,但尹氏过了两年多仍未生下子女。与成氏的宫女出身不同,和嫔尹氏出身名门,经过拣择而直接成为正一品的嫔,并赐有宫号——“庆寿”。但成氏怀孕后,并没有立刻得到封号。按黄胤锡的日记所录,惠庆宫洪氏多次向李祘提起:“德任腹渐高大矣!”,也就是催促李祘给成氏一个名分,而李祘只是“微哂而已”。成氏的父亲成胤祐本是惠庆宫洪氏之父洪凤汉的下人,与洪家关系匪浅,也因此获得洪氏的青睐。洪氏的催促,自然是为扩张自家的权力而铺路,而洪家亦是老论中的一员。成氏生子后,才被封为昭容,随即进封宜嫔。此时支持和嫔尹氏的少论大臣徐命善仍然上疏请待尹氏产期,而不愿提议将成氏之子封为世子,而老论大臣金尚喆反对徐命善这一做法,上疏请封世子。最终结果是李祘下令封成氏之子为世子,并撤掉为和嫔尹氏准备的产室厅,而徐命善也因此被罢职。如果从和嫔尹氏及其支持势力的角度来看,成氏生子显然并非他们乐见之事。
随后的数年岁月中,文孝世子获得了贞纯王后金氏、惠庆宫洪氏、孝懿王后金氏的一致宠爱,而成氏本人的盛宠也在继续。1784年五月,成氏又生下一女,但这位翁主没有生存多久就夭折了。1786年五月,汉阳城中疹疫大炽,成氏的命运也迎来了巨变。 虽然当时宫中已下令禁止家中有患有疹疫的卿宰侍从入宫,但月初之时,文孝世子依然感染了此病。一开始时世子的症候尚不严重,在医官们的诊治下,症状皆消,仿佛痊愈就在眼前。然而到了十一日,病势急转直下,已药石难医。在危急时刻,李祘“手掷东宫玉宝,亲诣宗庙后夹门,哭呼曰:请活我儿!”哪怕国王与大臣们的哭声响彻门内外,也于事无补,文孝世子在次日即死亡。按黄胤锡的日记所录,当时汉阳城中传言文孝世子的夭折另有隐情。此前内医院医官李挺楫与世子的乳母通奸,乳母因此怀孕而不再产乳汁。李挺楫为掩盖奸情,暗中向徐命善建议道:“东宫必患乳积之症,不当使之饮乳,请出乳母于外。”不再饮乳的世子身体渐衰,患上疹疫后无力而死。黄胤锡认为这是徐命善等人厌恶成氏生下文孝世子而故意设下的阴谋。但李祘一再拒绝三司对李挺楫的处罚建议,仅仅是以“酌配(酌情流配)”搪塞过去。奎章阁提学金钟秀对此非常不满,面谏国王道:“挺楫、乳媪之辈俱是可问之人,而迄今不问,古今天下,宁有是耶?” 文孝世子死后,李祘多次亲临魂宫而立奠恸哭,到了朝廷上下都觉得国王有些过度的程度。成氏此时正怀有数月的身孕,长子的夭折更加刺激到了她敏感的情绪。九月之时,成氏亲访孝章世子的魂宫,经宿而归,随后感到身体不适。医女与医官们入诊用药,却收效甚微。该月十四日,成氏早产生下一子,未几子死而成氏亦逝。按李祘的记录,成氏在临死前嘱咐他以后多与孝懿王后金氏亲近,由金氏生下储君才是正道。听完这样的嘱咐,李祘深为感动且表示同意。
成氏死后,李祘下令以1764年安葬暎嫔李氏的前例,即以“后庭一等”来办理成氏的丧礼,并遵照成氏的遗愿,将她安葬在文孝世子墓附近。李祘自己也承认,成氏的死亡有些诡异,他对大臣洪乐性说道:“病情奇怪,竟至于此。从今国事尤靡托矣。”史官在《实录》中也留下了“盖嫔病症非常, 时疑其有祟云”的评论。按黄胤锡的说法,时人传言成氏之死是和嫔尹氏的秘密毒杀,尹氏“僭妬于中宫,暗诅于成嫔”,所以王室要把尹氏“降宫号为房”。但该记录并不见于任何官纂史料,“降宫号为房”的处罚也未见执行。《实录》中还提到内官李允默被人举报在成氏的药物中动手脚,造成了成氏的死亡。但李祘否定了这一说法,他主张,“至于用药一款,制之煎之,予必躬捡,此宫中内外之所知”,所以这些传闻均为无根之言。此后有关成氏死因的流言与争论最终不了了之。 成氏死后的第二年,正祖李祘再纳朴氏为绥嫔,朴氏在入宫后第四年生下一子,这就是后来继承王位的纯祖李玜(1800-1834年在位),两年后又生下一女,即淑善翁主。李祘实际上并未听从成氏的劝说多与孝懿王后金氏亲近,孝懿王后金氏终其一生仍无所出,而和嫔尹氏亦未生下任何子女。李祘在去世前曾召见内定为李玜丈人的金祖淳,拜托他将来多多照顾李玜。按李祘的说法,“人君地极孤危,非妻家则何以为依乎?”(金祖淳:《迎春玉音记》)李祘本人其实未得到来自孝懿王后金氏家族的有效政治支持,所以希望李玜不要重蹈覆辙。然而正是这样的安排,为19世纪的朝鲜政局走向外戚专权的“势道政治”埋下了重要伏笔。金祖淳之女即后来生下孝明世子(后追尊为翼宗、文祖)的纯元王后金氏(1789-1857),依仗她的存在与地位,安东金氏家族才得以顺利开启了持续半个多世纪的势道统治。
1.2注:经评论提醒,本文多处被“独立鱼电影”直接抄去用了。特此声明:本文在本片在国内还没什么浪花时首发于(//mp.weixin.qq.com/s/wDzKLaCTEaiIWklx2Fs70Q)幕味儿微信公众号(11月23日),同日发表在本人的豆瓣,未经授权请勿转载或洗稿。正在和幕味儿的编辑商量怎么办。
1.3更新,独立鱼电影的人联系了我表示已经删除,详情见图。虽然没有公开道歉也没有赔偿,并没直接承认洗稿,但因为本人还有二十天就要出国忙得头脚倒悬暂时没精力继续关注这件事了,可能只能如此了……创作不易,洗稿可耻,感谢评论区那位提醒我的朋友。感谢替我投诉的盆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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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爱情故事的主线之外,始终有一条隐隐的暗线,即统治东亚文化圈千年之久的儒家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思想所酿出的个体悲剧。无论是至高无上的王,还是金尊玉贵的王子,还是贫贱宫女,都各有其生存困境。这样的悲剧和这样的困境,我本想在《鹤唳华亭》中看到,《鹤唳华亭》却拍成了为反转而反转的烧脑剧,最后更是大笔一删砍掉了半部剧情。我又想在《清平乐》中看到,毕竟正午+张开宙已经是国产剧为数不多的质量保证。但《清平乐》也匪夷所思地拍成了“中学语文课本背诵全文”天团的流水账。反而是听起来就很像原著也确实是小言的《衣袖红镶边》,因为历史事实的加成,将儒家的悲剧内核贯穿始终。本文虽然以《衣袖红镶边》为入口,想讨论的其实是宫廷题材改编的悲悯和深度问题。
《衣袖红镶边》的故事其实是曾经大热的《思悼》(2015)的延续。《思悼》是宋康昊和刘亚仁的飙戏之作,当年在韩国豪揽多项大奖,刘亚仁更凭《思悼》荣膺青龙影帝。《思悼》讲述朝鲜英祖大王和思悼世子父子相疑、离心终至兵戈相向,英祖大王将思悼世子活活饿死在米柜里的骇人故事。而英祖最终传位给思悼之子,后来的正祖大王,也即《衣袖红镶边》的男主。
正祖是朝鲜历史上评价最高的明君之一。而《衣袖红镶边》里自始至终刻画他在祖父时而喜爱时而暴戾的无常中,在父亲不到30岁即被母亲和奶奶告发而被爷爷逼死的阴影中,战战兢兢地想要成为一位贤主的心路历程。于是他和女主,历史上宫女出身的宜嫔成氏的爱情线也并不突兀:
年幼的正祖在奶奶去世时偷偷送别(因尊亲即是承认自己是罪人思悼之子)时初遇同样年幼的宫女成氏,自然如寒冬里一缕暖阳。长大后,正祖听到宫女成氏说书谈到“你的出生即注定了我的不幸”时,马上代入自己的经历——他的出生让本就对父亲思悼世子失望的英祖有了新的继承人选项。幼小的正祖由于这完全不以他意志为转移的情势而失去父爱,收获憎恨。
于是《衣袖红镶边》里尽管也有认错身份(如《甄嬛传》甄嬛误认大橘猫为果子狸)和英雄救美这样小言的常见套路,其爱情线的推进却因为植根于人物的过往经历、性格特点和情感软肋而令人信服,甚至令人唏嘘。
尽管《衣袖红镶边》的前几集不乏轻喜剧色彩,但只要搜索历史就会发现,宜嫔成氏和正祖所生的一儿一女先后夭折,成氏本人亦在尚年轻时即香消玉殒。随着剧情的推进我们将看到,成氏不是疯狂开挂的大女主,甚至连大长今那样的亲友团也没有。
这是因为朝鲜嫡庶制度极严,英祖之父在张禧嫔之祸后更订立传统:妾室不可立后。如此,身为宫女的成氏恪守本分,小心翼翼,从不逾矩,只望成为尚宫,年老出宫,保一世平安。第三集里,在君王之威面前,她像《一千零一夜》里那位王后般小心翼翼地讲故事,然后惶恐哭泣,以求自保。她的避宠不是甄嬛那般一边说着不愿进宫,一边心高气傲地吟出“嬛嬛一袅楚宫腰”。然而,这般清醒自知,最终也逃不过为爱站到正祖身边,然后儿女双亡,魂归幽渺。
和我国流行的大女主剧不同,韩国的古装剧多半是憋屈的:思悼世子死后因为在米柜蜷曲得太久,只能把腿骨掰断才能将尸体放平。就连大女主剧的鼻祖《大长今》,结尾处大长今也被迫和爱人隐姓埋名、远走他乡。可以想见,这样憋屈的故事,在中国恐怕一播就要被口诛笔伐,观众们捂着心脏无法接受。这也是《鹤唳华亭》和《清平乐》开播时万众瞩目,播出后口碑一落千丈的原因:既不能彻头彻尾保留原著的悲剧内核,又要强行上升到反封建的高度,最终人物形象分裂,粉丝互相攻讦。
对此,笔者的一位盆友,密歇根大学主攻东亚史的Shushu姑娘提出过一个有趣的观点,“可能我们之前一直在国力上升期,阶级固化也不严重,是一种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农民革命文化。而韩国与财阀政治相连的阶级固化,则决定了他们更能从文化上接受每个人所处的位置决定了每个人的权利和义务——无论这些权利和义务是否与个性相冲突。”
而其他人,也各有各的辛酸悲苦。在第一集中,英祖大王回忆初见瑛嫔时,她的衣袖镶边火红火红的,令他心碎。因为衣袖红镶边是王的女人的标志,而他彼时只是一个宫女所生的卑贱王子,不曾想有一日也能君临天下。那一抹火红镶边恐怕寄托了一个年轻王子年轻时的不甘和野心。而这位陪伴了他一生的女人死去时,他想去告别都不合规矩而被劝谏。
又或是老尚宫那句感慨:能在宫廷中死去的只有王族。而宫女无论生前享受过何等的荣华富贵,年老生病时就会被送出宫,然后肮脏而寒酸地死去。
而最动人的当然是正祖本人的悲剧。自己的爷爷逼死了自己的父亲,自己的母亲和奶奶告发了自己的父亲,父亲的死亡直接将他推到万人之上的高位,早慧的他既有明君的理想,又过早习得阴暗的权术。历史本身往往比演义和意淫更残酷,正像历史上有所作为的帝王手上也沾满鲜血,并没有《琅琊榜》里梅长苏那般自己干完见不得光的事儿来辅佐一个正直清白的帝王的谋士。而在这样的矛盾中,正祖也不出所料地失去了亲人、爱人和儿女,失去了作为一个普通人的普通感情。
这是正祖和思悼的悲剧,又何尝不是父子不相知的汉武帝-戾太子的悲剧,何尝不是由秦王玄武门之变后贯穿整个唐史一代代父子相疑,宫变不休的悲剧,何尝不是康熙和废太子胤礽的悲剧。《思悼》里宋康昊饰演的英祖大王那句“你的存在就是叛逆”便道尽这由尊亲格局和权力等级所天然带来的悲剧。
时代在改变,如果说欧洲的宫廷文学承担着缓和矛盾和训导民众的功能,那么当代宫廷题材影视作品的意义不仅仅是“反封建”三字可以概括。封建和等级制度之所以吃人,是因为不仅天子之下人人皆是奴才,天子本人亦是那个王座的奴才。人是如何被剥夺了属于人的一切,人是如何成为自己的敌人,这是异化的问题,是一切社会和文化批判的核心。而优秀的古代历史剧无不如此——
《少年天子》里,被孝庄一手扶上王座的顺治看到人头落地的鲜血会吓得浑身发抖,面对挚爱董鄂妃离世前喊冷会哭着说“我真的没有办法了”。《雍正王朝》里饶是给雍正安排了邬思道这样的编剧外挂,也刻画出众叛亲离孤家寡人的彻骨孤独,虽说是“九重三殿谁为友,皓月清风作契交”,实则是“人间万苦人最苦”。而对封建机器如何依靠惯性自行运转以致将所有个体吞噬其中刻画地更为深沉的《大明王朝》等剧,则因深奥而只有在B站还有人记得和回味了。
《衣袖红镶边》的原著小说《衣袖红镶边》算是韩国的流行文学,类似晋江热文。其中的女性意识(如成氏不愿承宠为嫔,因为那样反而失去自由)无疑是韩国近年来女性意识觉醒和女权运动蓬勃发展的直接表现。这也足见缠绵悱恻的小言就不一定不能登大雅之堂。就像当年以今日尺度看来大胆又香艳的《大明宫词》和《大唐情史》反而寄寓了人文主义的深沉悲悯。
尽管人们戏言“东亚三国手牵手,谁先平权谁是狗”有些夸张,但国内古装剧无论在人本意识还是女性意识方面的停滞甚至倒退都是显而易见的事实。电视的大屏幕和手机的小屏幕都还充斥着人设是智谋无双剧情却步步依靠男人的伪“大女主”真·白莲花(如《芈月传》),以至于观众看得腻烦到偶尔出个黑莲花角色都能津津乐道。而那种口口声声“你屠我全族,我自杀以报仇”的“虐恋”故事(如《东宫》)竟然能骗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则更令人不解。
不过想想一个IP要拍出来要经过各位金主爸爸基于大数据的指点,这里加点糖,那里加点虐,这里塞个英雄救美,那里来个“爱的魔力转圈圈”,女主不能害人,男主不能不忠犬……一番操作下来,古装剧的千奇百怪也就是情理之中了。
愈读历史,愈会发现历史就是最好的编剧。像思悼世子和正祖大王这样的悲剧故事,中国历史随便一翻就是。但与儒家文化相连的那种深刻的悲剧性,竟然在韩国电视剧中得到了最清晰地体现?而这些故事一被搬上电视,就变得啼笑皆非:宋仁宗的“孤城闭”变成了岁月静好,明代宗和明英宗连带着钱皇后汪皇后的悲剧则成了大女主的背景板(《明妃传》)。这其中的荒谬离奇,不禁令人莞尔。
完全是中了“芳心纵火犯”李俊昊的毒。
清醒自知,厚积薄发,自律上进的小哥哥,就是肉眼可见的蜕变成迷人的味道。
男女主同框的时候,就是一本正经的古装偶像剧。
其他时候,也还是认真搞事业,搞权谋的正剧风,一开始觉得很多剧情很扯,后来发现,编剧反而非常尊重史料,让人想不通的桥段,反而真的是历史。
比如,宫里抓老虎。
比较稀奇新颖的点,就是编剧接着非主流的女主角,一个东宫宫女的视角,阐述了很多真的有思考意义,有人文关怀的话。
哪怕是娱乐,也该给观众传递正能量。
王世子吃错,质问女主为何要和宫女们都爱慕的自己的近侍男二号亲亲我我,女主则反击,为什么不去问责调笑,调戏宫女的高高在上的官,反而来指责没有能力拒绝和反抗的小小宫女?
受害者有罪论的反思,也可以巧妙融入打情骂俏。
还有就是万万没想到,男二号,不按常理出牌,拿了女二号的剧本。
所以综上,会追完的。
长评应该会认真写一下。
颜控的我十年前非常喜欢nichkhun,但也记得李俊昊,他跳舞唱歌都很努力很棒,但存在感确实不高,又不是综艺人,艺能感也一般。那年的强心脏上,他说自己苦练空翻做AAA的ending,结果只上热搜一天,就被撕泽演给盖过去了。
姜虎东说,人生是有季节的,属于他的季节总会来到。小哥哥还半玩笑半当真地喊着,属于他的季节何时来?然后来了两个转体空翻。
就这次回归,还有他之前电视剧《金科长》《自白》,还有佛系自律的《我独自生活》,越来越喜欢他了。也越来越迷人了。
人生真的是长跑,时间的复利会成倍回馈的。
还是相信天道酬勤。
最近韩国剧作《衣袖红镶边》以17%的收视率成为mbc电视台三年来收视最高的剧。这部剧讲述了韩国22代王李祘与宫女成德任的爱情故事,围绕着王喜欢宫女,而宫女是否喜欢王这个核心问题展开。
仅仅看故事核,这部剧没有什么特别创新的点。王和宫女的爱情故事,能在各种浪漫剧的剧集单里能找出不下百部作品。如《张玉贞,为爱而生》、《王与我》、《同伊》等历史剧都是古代版的王和宫女的爱情故事,而《花样男子》《宫》等就是现代版的王和宫女的爱情故事。在这些剧集中,高地位的男主遇上低地位的女主,虽然地位差距,仍然相知相爱。大多数剧上演的王和宫女的爱情故事,大多是从灰姑娘遇到王子的视角进行的叙述。
除了故事核很套路,剧名也相当一般。看着书名就觉得是韩国古偶的风格。可是当仔细看剧后,我的态度不敢像之前那般轻慢。
完成度极高的剧本
看完全集可以了解到《衣袖红镶边》是一部剧本完成度非常高的作品。
剧本把主要人物都刻画得非常完整,没有片面的善,也没有片面的恶。其中几个人物亦正亦邪的秉性相当引入关注。比如英祖是个暴躁又喜怒无常的君王,对待世孙李祘总是充满猜忌,同时英祖又是对世孙抱有极大期望的祖父,一次又一次将自己心中的猜忌抚平,重新信任李祘。又比如亦正亦邪的洪德老,一方面他想得到李祘的信任(因此很嫉妒女主德任),另一方面又拥有自己的野心,并不是每件事都按照李祘的要求来做的。李祘和洪德老既相互信任,又相互戒备,是兄弟,更是君臣。最终因为洪德老嚣张跋扈的僭越行为,李祘将洪德老驱逐出宫。
从剧的第一集开始,编辑就为后面的故事设定好的伏笔。设定伏笔不难,难的是第一集剧情中的两个事件都是后面剧情的重要推动点。
第一集写了两个重要的事件。第一个事件是童年李祘和童年成德任的第一次相遇,两人恰巧遇到同行来悼唁已经去世的映嫔。悼唁映嫔的过程中,德任又遇到了同来悼唁的英祖。英祖见她跟自己最疼爱的和平翁主很像,就赏赐给德任一本映嫔所书写的《女范》。这个事件,构建了李祘和德任的关系,也构建了英祖和德任的关系。这两个关系在后面的剧情中起到相当重要的作用。第二事件是童年的李祘不听英祖的禁令,偷看禁书。德任机敏地撕掉禁书,帮李祘逃过英祖的处罚。但这个李祘本人并不知道这件事情是德任做的,而是误认为是洪德老(男二,实际上的女二)做的。这个事件中建构了李祘和英祖的关系,也构建了李祘和洪德老的关系,而德任和李祘之间的羁绊又增加了。
第一个事件在第八集中成为推动情节的重要支点。德任被发现私藏了映嫔的遗物,而这个遗物是英祖赏赐给她的。私藏嫔妃的遗物是重罪。但现在除了英祖本人外,没有人可以为德任作证,这件遗物是赏赐的。德任迫不得已只能求中殿带她去求见英祖。一些波折后,德任终于见到了英祖。由于英祖年纪大,这个事情已经忘得差不多。但在德任的叙述和介绍中,英祖终于记起了往事。这个往事帮德任脱了罪,同时也让李祘知道儿时所遇到的那个女孩就是德任。两人之间有了过往的勾连。
第二个事件在第十四、十五集中逐渐被揭开。德任撕掉图书这个秘密,因为德任留下的禁书书页而引起李祘的注意,又由于洪德老绝笔书的内容,让李祘确信撕书的人就是德任。
第一集除了重要事件对后续情节的重要影响外,其所展现的王和宫女的悲剧故事,在整个剧集中反复被强调,最终成为整个剧集的基调:王和宫女的爱情因为不对等的地位而注定悲剧收场。
剧本的主线剧情跌宕起伏,德任因为爱情和自由的抉择,和李祘拉扯了整整十六集。两人互相了解,互相救赎,深深相爱。最后德任因为爱情而放弃了自由,最终放弃了自我,痛苦离世。剧本的几条副线也相当精彩。李祘与宠臣洪德老的微妙关系,老年组的王和宫女之爱,英祖和正祖复杂纠结的祖孙关系,还有神秘的宫女组织“广寒宫”的斗争事迹。每一条支线都有完整的过程,都能体现出人物的弧光。而每条副线也与主线保持同样的基调,全是悲剧收尾。
剧情在细节处见真章
《衣袖红镶边》披着古偶的外衣,却有历史剧的内核。剧情中很多小细节都体现了小说作者、编剧以及导演认真而严谨的态度。
剧集前期,李祘爱读书,并且对德任表达的不喜欢稗官小说的态度,是历史上真实的正祖所持有的态度。
在《正祖实录》中记载,正祖为表示自己谦虚的品德,射箭时最后一支箭都是脱靶的。剧中,李祘射箭,洪德老陪同。洪德老试探李祘,故意说出要接近德任的话,这搞得李祘心烦意乱,最后一支箭也正中靶心。两者对照着看,更能明白只要提起德任,李祘心中已经不能平静了。
剧集中期的第九集,李祘在行宫遭到广寒宫宫女的袭击。生死危亡的时候,李祘和贴身侍卫姜太浩准备拼死一搏。厮杀之前,姜太浩笑言若是以后李祘成为王,请允许解禁英祖设定的“禁酒令”。这的情节看似不经意,却与正祖的历史相合。正祖成为王后,解除了禁酒令。
在剧集后期,李祘登上王位。李祘和官员们聊天的内容都是与史实相合的。剧中的李祘要完成三件大事,一是治水,二是建立华城,三是建立壮勇营。这三件大事都是李祘作为明君的成就。而李祘多次提到的废除奴隶制度,则是他想实行而最终没有实行的政策之一。虽然对李祘执政成功交代的不多,但每一处的描写都与史实相符合。可见制作者们对历史的严谨态度。再看看国内的古偶,涉及到史实的内容,敷衍了事的多,严谨对待的少。
还有提一点,《衣袖红镶边》里有用到《诗经》的内容。这对于韩国的剧集来说算是相当不容易了。很多韩国人是读不出汉字的。剧中,编剧不仅挑选了《诗经》中合适的诗歌,还很多地运用了诗歌的意境,烘托了男女主两人的情感联系。
编剧选择的诗歌是《诗经·北风》:
北风其凉,雨雪其雱。惠而好我,携手同行。其虚其邪?既亟只且!
北风其喈,雨雪其霏。惠而好我,携手同归。其虚其邪?既亟只且!
莫赤匪狐,莫黑匪乌。惠而好我,携手同车。其虚其邪?既亟只且。
这首诗歌是在卫君暴虐,祸乱将至,诗人偕友人急于逃难时所作。剧集中这首诗歌出现在德任陪在被英祖禁足的世孙李祘身边的剧情中。英祖暴虐,禁锢李祘。德任和李祘心意相通,在德任的帮助下李祘度过难关,解除了禁足。不是写爱情的诗,却运用得更加能体现出男女主之间的情感关系。
超越古偶的宏大视野
这部剧如果只是将视角放在男女主的爱情故事上很难拍出新意。编剧在改编剧本时,花了很多心思,改变了叙事的视角,从女主成德任的个人情感经历转换为18世纪中期朝鲜时代宫女群体的视角,从单人视角的小说变成了群像的戏剧。但作为小而美的迷你剧,剧集的体量很难承载完整的群像剧内容。但编剧很聪明,将剧本所展现的视野恰到好处地放大,即整体故事以成德任为主线,其间穿插了宫女群体的各个典型人物。成德任和各位宫女的故事组成了整个宫女群体的印象。 “宫女们的情谊”作为主题贯穿于整个戏剧中。 成德任有着王的专宠,从无品阶的小宫女成为正一品的嫔宫。可即使如此,她却在深宫之中过得越来越抑郁。德任没有依凭的家势,只有寒微的身份,一身的荣宠全系于王的恩宠之上。王给予的恩宠的多少成为众人评判德任是否有价值的标准。在这样的体系下,德任自身成了王的恩宠的参照物,自己所思所想也不在重要。可是德任又是一个珍视自我的人。 德任的教导尚宫徐尚宫曾问德任:“你明明如此爱慕邸下,为何不想成为后宫呢?” 德任哭着回答:“为什么爱慕他,就一定得成为后宫,我不想过那样的人生。成为后宫有什么好的,每天肯定都会有源源不绝的女人进宫,全都是来自士大夫之家,并且年轻又美貌。将一切看到眼里,却只能闭上嘴,隐忍度日,这便是后宫的宿命。我为何要过那样的生活呢?” 德任此处明确自己的内心:“邸下很珍贵,但我更珍视我自己。因此我绝不会将自己推落痛苦之中。若无法完全拥有,我宁可一丁点都不要。” 成为王的附属与珍视的自我,这两样东西成为女主成德任内心撕裂的源头。德任所有的摇摆都是在王权和自我之间的选择。 导演在评论德任的爱情时称:德任爱李祘,却不爱王。 很可惜,因为王的示弱,德任选择了爱情,而逐渐放弃坚持自我。 王爱德任,却不懂她。这样的王注定不是德任的全部,她还有她所关心的姐妹们。临死前,她用最后的力气请求徐尚宫叫自己的姐妹来,作最后的道别。姐妹的情谊此时已经越过爱情,成为她心中最重要的东西。 提调尚宫有着巨大的权力,倾心于英祖,但英祖却选择了她的同僚暎嫔。她爱而不得,一生执着于此。但她有着强大的能力,能很好的在后宫存活下去。因为有着巨大的能力,所以她想庇护她的伙伴们。提调尚宫将宫女组织成广寒宫,让宫女们互相帮助,更好地在王宫中生活下去。 英姬和德任同为小宫女,因为私通之罪被处死。但相比德任而言,英姬是幸福的。因为英姬至死都有自己选择的机会,她可以选择被爱,可以选择留下孩子,甚至不惜丢了性命。英姬被抓,此时德任刚刚丧子,却在这个时候也要赶来看英姬最后一面。英姬告诉德任,自己并不后悔,因为她被爱过。 月惠作为广寒宫的得力骨干,一直为宫女组织而谋划出力。就是因为宫女之间的情谊,月惠为了救德任而放弃了自己逃生的机会。月惠的戏份不多,但每场戏都很出彩。特别是最后一场,月惠被抓囚禁于大牢之中。德任前来探望,与月惠作最后的诀别。德任问月惠,为什么要救她。月惠只是微微一笑道,就是很想救你呀,因为你是我同村的小妹妹。两人寥寥几句对话将宫女之间的情谊充分表现出来。 有评论说剧集中宫女的群像映射了当代韩国社会女人生存的现状。有激进如“广寒宫”组织的,用激烈的方式反抗,但反抗的初衷却是为了赢得更多的宠爱。有顺从如英姬的,为了男人付出了自己的生命。也有觉醒意识如德任的,在男权的压力下寻求保留自我,但最终还是屈服于现实,被迫放弃了自我。在剧集中,宫女群体无一不是以悲剧结尾。悲情的色彩在剧集的结尾达到高潮。 剧集中的宫女们经历着,痛苦着,忍耐着。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样的痛苦和忍耐才是当代韩国女人的现状。当然不光是韩国,中国、日本,可能说整个东亚的女人们都处于这样的压抑氛围中。可能这也是这部剧播出后反响强烈的原因之一。 有时面对惨淡的现实,反抗是一种方法,呐喊也是一种方法。编剧用恰到好处的笔法表达了心中的感想,基于现实,高于小说,有一定的觉醒意识。 这也是我为什么说这部剧超越古偶的原因。
打动我的有两个镜头,一个是成为宜嫔的德任向还是宫女的自己挥手告别;另一个是李祘庄周梦蝶没有选择往外走而是选择和德任待在庭院
德任用尽一生来诠释: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古装韩剧一定要从小时候结缘开始,然后长大了见面不识,然后隐瞒身份,安通心意,解开年少相识之谜,更进一步。
祘掐着德任脖子说你是我的的时候 我真的又爽又难过 这沉重的无法抗拒的 来自君王的爱 哎
整体制作 男主都很在线。女主儿童非常灵气,长大了李世荣的表情让我觉得她不适合演这种角色啊 僵硬 夸张 出戏….
小演员都很好,长大后女主的牙太醒目了,世孙还行,不过看一集就能知道后续剧情有点无趣
李俊昊不容易啊,从偶像一步步走到今天,演技发挥地更好了,就是和女主不太搭的感觉,女主脸型怎么越来越不对称了
把女性追求独立却又在面对爱时选择牺牲的矛盾展现的非常好,是那个时代的悲剧,其实也是千年文化来身为女性的悲剧。真把一部小言拍出了深意。最喜欢16集最后两个人的那场对手戏。女主问男主有想过他如果不是君王两个人会如何吗?男主回答从未想过。 女主笑,说她曾不止一次的想过。男主抚摸她的鬓角,笑说宫女很适合她。 女主也笑,说男主的确也适合做君主。(女主的这几个笑都包含了极为复杂的情感 有对男主的爱意 也有无尽的悲凉和说不出口的委屈 )男主一生不会懂得女主为她放弃了什么,不会懂得为什么女主会思考这个问题,就像他自己所说从未想过。从未想过不是君主,从未想过女主想成为五品尚书宫女的梦想远比他觉得好的娘娘更为珍贵,因为那是一个女性的独立意志,不依附这个男权社会而存在的完全属于自己的意志。
因为是真实的历史改编所以看着会更有感觉。以及,你不得不感叹男主演技有点东西
这剧配拿八分以上?
俊昊真的好适合古装
《蓝色生死恋》之后哭得最多的一部剧。李俊昊的演技和绿衣服配蓝边儿真的太棒了。世荣妹妹少时演《九岁人生》今朝宫女扮相依然是少女模样。喜欢德仁做事情的完成度,每一件都做好,同侪中有刺客,最后女主还是去探视作别;即使再厌恶洪德老,离别时也为此前对他的恶语而道歉。也喜欢公主的养子要帮公主续命,给她请安的作别时刻
看到16集不忍心再看。绝对精妙又绝对深刻的史剧作品,几乎是近一年的韩剧最佳了。自由的灵魂与禁锢的宫廷,爱自己的本能和爱他人的必然,这简直是现代婚姻缩影。
不得不说韩国人在电视剧这件事上真的是牛逼。明明就是一个霸总言情剧,愣是拍出帝王之爱的无可奈何、历史洪流不可逆转、虽然我爱你,但是我的生命不能只有爱情,我自己才是自己的核心…最后套娃的结局真的展示了编剧的技术,在不能更改历史走向的前提下又要给观众一丝希望,设计的巧妙又新颖。求求了国产剧能不能提高提高标准,别男女主一见面之后这辈子就只有恋爱了啥都不考虑了。
目前两集来说挺不错,不过小演员的表现会更亮眼些,成年女主的牙过于抢镜了,李俊昊的古装扮相好看,希望后面剧情不要拉胯。
韩国人能把一个小言拍出儒家古典悲剧的感觉,就好像《思悼》里那种草木皆为我洒泪的荒谬和悲怆感,服气。
这才是《步步惊心》的内核啊。“我珍视邸下,但我更珍视自己。”这样的女性独立价值观无论何时都令人动容。夸夸李俊昊的优秀演技,夸夸李仙姬的倾情献唱,还要夸夸编剧对结尾的处理。人生哪有永远的快乐永远的悲伤,人生却有永远的瞬间。
李俊昊 真的有点东西
拥月后最好看的古偶韩剧了,男主居然是爱豆出身,这演技绝了,女主更适合后期隐忍悲伤的设定,英祖的老演员演技更是弥补了韩国小儿科宫斗的单薄,老爷子男主一飙戏氛围感瞬间厚重。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结局感到某种欣慰,没有happyending的完整结束。既不是爱情剧,也不是宫廷剧,是部想要聊聊女人这一生的剧。看得百感交集,女性是感情丰富的但更应该是爱惜自己的,好的爱情既有命中注定也有努力争取,女主终其一生都没有吐口表达自己真实的感情,算是编剧借角色寄予的一点小倔强、小任性吧。绝对的女性剧,但男主刻画的也相当不错